楚军大营里,“为申大夫复仇”的呐喊声此起彼伏,震得帐篷顶的积雪都簌簌掉落。
庄王特意站上点将台,寒风掀起他的战袍,他高声提起当年“绝缨之宴”的旧事:“当年有人酒后冒犯寡人爱妃,寡人尚且容他,只为保全将士颜面;如今申大夫为大楚赴死,寡人岂能让他白白牺牲?”
他当即下令,将申舟的俸禄加倍赏赐其家人,自己则身穿粗麻布孝衣,在申舟的灵前守孝三日,连荤腥都不沾。
楚军上下被这份恩义与怒火点燃,老兵拍着铠甲请战,甲叶碰撞声“砰砰”作响;新兵握着戈矛的手青筋暴起,眼神坚定如铁,全军士气高涨得几乎要冲破云霄。
宋国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晋国身上。
宋文公派使者骑着快马,日夜兼程赶往晋国绛城,马鞍磨出破洞,马掌都换了三副,使者在晋景公的朝堂上“噗通”跪倒,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楚蛮太过霸道,申舟狂妄无礼,求主公出兵援救,救救宋国百姓啊!”
可晋国的朝堂早已乱作一团:“邲之战我们折损五万将士,尸首都没全收回来,如今粮仓里的粮草只够支撑三个月,北边的狄人还在边境抢粮烧村,这时候援宋,分明是去送死!”执政大夫荀林父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沙哑。
中军佐先縠却拍着案几跳起来,指着荀林父的鼻子怒吼:“我们是中原霸主!要是连依附我们的宋国都保不住,鲁、卫那些诸侯迟早全投靠楚国,这霸主之位还要不要了?你这是怯战!是误国!”
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朝堂的青铜礼器上,晋景公被吵得头疼欲裂,用手按着发胀的太阳穴,最后只含糊地说了句“容后再议”,便匆匆退朝。
空荡荡的朝堂上,宋国使者的哭声来回回荡,悲戚又绝望,撞得梁柱嗡嗡作响。
这年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黄河刚结上一层薄冰,踩上去“咔嚓”作响,楚国的大军已在边境列阵完毕。
战车连亘数十里,像一条蛰伏的黑色巨龙,车轮碾过冻土的声响震耳欲聋;旌旗插满了原野,红底白字的“楚”字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红得像凝血。
庄王身披厚实的黑色貂裘,立在高台之上,寒风吹得他的胡须乱飞,声音却穿透凛冽寒风,清晰地传到每个将士耳中:“明年开春,我们就踏平商丘!为申大夫复仇——记住,挑衅大楚的下场,唯有亡国!”
话音刚落,台下数十万将士齐声高呼“伐宋!伐宋!”,声浪冲破云层,连远处天空的雁群都被惊得四散而飞,哀鸣着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公元前596年,春秋的舞台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战,申舟颈间的一抹鲜血,却点燃了楚宋战争的导火索。
楚庄王以一场蓄意的试探,为伐宋站在了“为臣复仇”的道义高地;宋文公用一次决绝的反抗,将自己的国家推向了战争深渊,却也守住了诸侯最后的尊严;而晋国的迟疑与推诿,则让中原的霸权天平彻底向楚国倾斜,昔日的霸主光环日渐黯淡。
当最后一场雪落在商丘城的墙头,城里的百姓正忙着磨米粉、缝新衣,准备迎接年节,街头的孩童追着飘落的雪花奔跑嬉闹——他们不会知道,一场长达数年的围城之困,已在不远处的寒风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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