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克按剑怒吼,甲叶碰撞的声响震得案上竹简纷纷翻飞。
士燮却缓步出列,从容反驳:“晋军去年与楚军在颍水对峙三月,士兵早已疲惫;如今郑国局势尚未稳定,若我军贸然开战,难保郑人不会倒戈夹击。不如坚守营垒,待楚军粮草耗尽,自会退兵。”
双方争执不下之际,楚军在郑国境内大肆劫掠、百姓流离失所的消息接连传来。
晋景公最终采纳了士燮的建议,派遣郤克率军救援郑国,却严令“不可轻举妄动,以迁延待变为上策”。
晋军抵达洧水北岸后,每日只在营前鸣鼓示威,眼睁睁看着楚军将劫掠的粮草装车运走,从容南撤,连背影都透着对晋军的嘲讽。
就在晋楚两国在中原拉锯对峙之时,东南吴都梅里的演武场上,正掀起一阵练兵热潮。
巫臣身着吴国短打服饰,亲自手持令旗指挥吴军操练车战之术——这是吴国历史上首次系统性接触中原战车战术,此前吴军作战多以步兵、水军为主,号称“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
战车列阵如长龙穿梭,戈矛碰撞的铿锵声响彻天地。“楚军主力北上伐郑,其东南附庸州来兵力空虚,这正是我吴国扬威东南、报答晋国相助之恩的绝佳时机!”
巫臣将州来的舆图铺在吴王寿梦面前,指尖重重戳在城池位置上。
寿梦望着演武场上杀气腾腾的吴军,想起多年来楚国对吴国的压迫与欺凌,猛地一拍案几:“寡人亲自率领三万精兵,必破州来!”他任命巫臣为军师,吴军连夜拔营出发,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州来疾驰而去。
巫臣此举不仅是军事援助,更是文化传播,将中原的礼仪、阵法带入吴地,为吴国后来的崛起奠定基础。
州来守将素来将吴国视作“蛮夷之地”,从未想过吴军敢来攻伐,城防松懈得连夜间巡逻的士兵都在墙角打盹。
吴军趁夜架设云梯,身背短刀的吴兵如猿猴般敏捷地攀上城墙,未等守将敲响警示钟,城门已被从内部打开。
寿梦亲自率领精锐亲兵冲入城中,州来守将仓促披甲应战,刚一交锋便被吴将一刀斩于马下。
吴军攻破州来的消息传到楚军大营时,子重正在帐中举办庆功宴,听闻此讯,手中的青铜酒杯“当啷”一声坠落在地,酒液泼洒在战图上,晕开一片深色污渍。他再也顾不上与晋军对峙,急率楚军主力南下驰援,可当大军赶到州来时,只看到吴军劫掠物资后撤离的背影,城中只留下烧毁的营寨与百姓的哭泣声。
冬雪纷纷扬扬飘落,将诸侯各国的宫城与军营都裹上一层银白,诸侯君主的心思,也如这寒天般沉重。
绛城宫内,晋景公站在软禁郑成公的偏殿外,望着庭院中堆积的白雪,懊恼地将手中的青铜酒爵狠狠砸在地上——本想以拘禁郑君制衡郑国,反倒让郑楚两国联系愈发紧密,实属弄巧成拙。
郢都楚宫里,子重对着州来失陷的文书唉声叹气,刚刚下达分兵戍守东南的命令,东线的紧急军报又接踵而至,楚军已然疲于奔命。
吴都梅里的暖炉旁,寿梦摩挲着巫臣送来的战车图谱,眼中的争霸野心再也藏不住。
临淄城的城楼上,齐顷公望着南方天际的烽火,指尖反复抚过虫牢会盟时的盟书竹简,心中反晋的念头,已如藤蔓般疯狂滋长。
公元前586年的最后一场雪,掩埋了中原战场上的车辙与血迹,却掩盖不住诸侯格局的剧烈变动。
晋国的霸权在“拘君失策”与“救郑不力”中悄然松动;楚国的威势虽借救郑有所重振,却因吴国的突袭陷入两线困境;郑国在乱局中找准了“联楚抗晋”的生存之道;而齐国的隐忍蛰伏与吴国的锋芒初露,正为错综复杂的春秋棋局,注入了全新的变量。
这一年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战,却以一场场暗流涌动的博弈,彻底打破了晋楚二元对峙的平衡,让春秋争霸的舞台,变得愈发波谲云诡,充满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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