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和顾景琛在百年庆典后的第二年,相继安详离世,临终前握着彼此的手,叮嘱晚辈“守好酱菜坛,守好家”。全家把他们的骨灰撒在老宅的老槐树下,让他们永远守护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每当清明,五代人都会带着新腌的酱菜来到树下,讲讲沈记的新变化,像从前一样“汇报”家常。
百年庆典后的第二年,江城的春天来得格外柔缓,老宅院里的老槐树抽了新芽,嫩绿的叶片在风里轻轻晃,酱缸里的豆瓣酱正晒得浓稠,空气里飘着熟悉的酱香,一切都和往年没什么两样,可沈清辞和顾景琛的身影,却渐渐从酱园的晨暮里淡了下去。
沈清辞的身子是先弱下去的,开春后总说乏,坐在藤椅上看着院子里的酱缸,一看就是半晌。顾景琛守在她身边,替她掖好薄毯,把泡好的陈皮茶递到她手里,两人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对视一眼,眼里的暖意,比几十年前还要浓。他们是十五岁相识,二十岁成婚,一起守着沈记的酱缸,一起熬过战乱,一起把破碎的老宅重新修好,一起看着儿孙们长大,把沈记的招牌擦得越来越亮。
“还记得咱刚成亲那会儿,酱园就剩三口缸了,”沈清辞靠在顾景琛肩头,声音轻得像柳絮,“你跟着爹学晒酱,手被晒脱了皮,还犟着说不疼。”
顾景琛握着她的手,那双手早已爬满皱纹,却依旧柔软,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笑着答:“那时候想着,得把酱园撑起来,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一撑就是一辈子。”
入夏的时候,沈清辞的精神忽然好了些,让儿孙们扶着她走到酱园里,摸了摸新换的酱缸,又闻了闻刚腌上的萝卜干,转头对顾景琛说:“这缸酱晒好了,给小宇留着,他接手沈记,不容易。”顾景琛点头,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放心,咱都看着呢。”
没过几日,沈清辞就睡过去了,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攥着顾景琛给她雕的小木勺——那是他们成亲时,顾景琛连夜雕的,勺柄上刻着一朵小小的酱瓣花。顾景琛没哭,只是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坐了整整一夜。儿孙们劝他歇着,他只是摇头:“让我再陪陪她,她怕黑。”
半个月后,顾景琛也跟着去了。那天他还喝了半碗粥,让小宇扶着他走到老槐树下,看了看酱园里的光景,叮嘱道:“守好酱菜坛,守好家。”傍晚的时候,他靠在藤椅上,握着沈清辞留下的那只小木勺,安详地闭了眼。
儿孙们按照他们的遗愿,把两人的骨灰混在一起,撒在了老槐树的根下。这棵树是沈清辞嫁过来那年亲手栽的,如今已经枝繁叶茂,遮了大半个院子,树根盘绕在土里,就像他们俩的情意,缠缠绵绵,守着这座老宅,守着沈记的酱缸。
出殡那天,江城的老街坊都来了,有人提着自家腌的咸菜,有人捧着刚晒好的酱,都说:“沈老太和顾老爷子是好人,守着沈记一辈子,让咱老街坊都能吃上地道的酱菜。”酱园里的老师傅们站在老槐树下,红着眼眶,对着树干鞠了三躬——他们都是顾景琛手把手教出来的,从揉酱、晒酱到腌菜,每一步都藏着老爷子的心血。
日子还是要过,沈记的酱缸依旧每天被掀开、翻拌、晒晾,小宇接过了家里的担子,把“守正创新,不负百年”八个字刻在了酱园的墙上,也刻在了心里。他按照爷爷奶奶的叮嘱,把沈记的老配方整理成册,又结合年轻人的口味,推出了低脂酱菜、果蔬酱等新品种,让沈记的酱菜走进了超市,也搭上了电商的快车。
第一个清明到了,天刚蒙蒙亮,沈家五代人就聚在了老宅的老槐树下。小宇的儿子,才刚会走路的小六,被抱在怀里,手里攥着一根糖葫芦,好奇地盯着老槐树的树干。小宇捧着一碟刚腌好的香椿酱,放在树下的石桌上,又摆上了爷爷奶奶爱吃的酱瓜、腐乳,轻声说:“爷爷奶奶,今年沈记开了三家新的传承班,成都的分点已经盈利了,非遗基金资助的陈大爷,他的竹编已经卖到国外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的妹妹就接上:“还有小六,他昨天第一次摸酱缸,小手抓着豆瓣酱,笑得可开心了,说不定以后他就是第六代传人呢。”
儿孙们你一言我一语,把这大半年的新鲜事都说给老槐树听,就像从前爷爷奶奶还在时,每天晚上围坐在八仙桌旁,汇报酱园的生意一样。风穿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他们在回应,又像是在叮嘱:“好好守着,好好过。”
小六突然挣脱了妈妈的怀抱,摇摇晃晃地走到树边,伸出小手摸了摸树干,又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树下,奶声奶气地说:“太爷爷太奶奶,吃糖。”
全家人都笑了,眼里却带着泪。小宇蹲下来,抱着小六,指着树干说:“小六,太爷爷太奶奶就守在这里,守着咱们的酱园,守着咱们家。以后每年清明,咱们都来跟他们说说沈记的事,好不好?”小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伸手揪了一片槐树叶,塞进嘴里嚼了嚼,皱着眉头吐了出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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