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内潮湿阴冷,只有赵得柱手中的煤油灯投下摇曳的光晕。丽媚机械地跟着前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上。身后石门外隐约传来的枪声,像子弹般射穿她的胸腔。
他会没事的,周夫人。赵得柱低声道,王飞答应过的事,从没食言过。
这话让丽媚更加心痛。是啊,王飞从不食言——除了三年前那个雨夜,他承诺要永远离开她的生活。
就在这时,密道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得柱立即吹灭油灯,将丽媚护在身后。
得柱?是你们吗?黑暗中传来大牛压低的嗓音。
丽媚的心猛地提起。只见大牛和栓子搀扶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来——正是王飞。他左肩浸满暗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站立。
你...丽媚急忙上前,双手颤抖着不敢触碰他的伤口。
没事,擦伤。王飞扯出个勉强的笑,伊藤没死,但够他躺上几个月了。
他的轻描淡写反而让丽媚更加揪心。借着栓子重新点燃的油灯,她看见王飞额角的冷汗和微微发颤的手指。
得立即处理伤口。她撕下衣摆,不由分说地为他包扎。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仿佛三年前山涧的夜晚。
王飞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
其他人呢?赵得柱问。
栓子神色一暗:鬼子追得太紧,我们绕了三圈分开走才甩掉。
密道中陷入沉默。突然,前方透进微光——出口到了。
山神庙隐藏在城东的竹林深处,破败却安全。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破窗照进来时,丽媚正小心地为王飞更换绷带。
守业在城南的安全屋。王飞突然开口,等天黑,我就送你去与他团聚。
丽媚的手一顿。这话本该让她欣喜,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你呢?她轻声问。
我还有未完成的事。王飞望向窗外,伊藤不会善罢甘休,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他总是这样,牺牲自己的精神,对自己的责任。丽媚想起三年前,他也是这样默默收拾残局,然后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三年前...她忍不住开口。
别说了。王飞打断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可真的过去了吗?丽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酸楚。若是真的过去了,为何他眼中仍有藏不住的痛楚?若是真的过去了,为何在她最危险的时刻,他总会及时出现?
午后,王飞因伤口发热昏睡过去。丽媚守在他身边,用浸湿的布巾为他擦拭额头。在梦中,他依然紧锁眉头,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王飞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大牛不知何时站在门边,自那件事后,他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丽媚垂眸不语。
周夫人,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大牛叹了口气,但队长他从没忘记过你。每次周家有事,他总是第一个...
大牛!王飞不知何时醒来,声音沙哑却带着警告。
大牛噤声退下。庙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晨光将尘埃照得清晰可见。
大牛胡说的,你别在意。王飞挣扎着坐起。
丽媚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疲惫。这些年,他们都在自欺欺人,假装那段感情从未存在。
我要听真话。她直视他的眼睛,三年前,你究竟为什么...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栓子的惊呼:有鬼子!我们被包围了!
王飞瞬间清醒,抓起身侧的枪:多少人?
至少一个小队!栓子从窗缝观察,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王飞脸色一沉:有内奸。
庙内气氛顿时紧张。丽媚看见王飞因失血而摇晃的身影,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预感。
他们是冲我来的。她轻声说,伊藤要的是我。
王飞转头看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决:除非我死,否则谁也不能带走你。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伪装。丽媚看着他视死如归的眼神,终于明白——有些感情,从未消失,只是在岁月中沉淀得更加深沉。
准备好突围。王飞检查着仅剩的弹药,得柱带周夫人从后山走,我们...
丽媚突然打断他,这次,我要和你一起。
王飞怔住。四目相对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庙外,日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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