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当疲惫的前锋军主力终于抵达鹰嘴崖下时,韩迁的前军已经初步清理了缓坡上的障碍,并伐木立起了一圈简陋的栅栏。雨水已经停歇,但天空依旧阴沉,湿漉漉的崖壁和泥泞的地面,让立营工作变得格外艰难。
陈骤策马上前,仔细打量着这片即将成为他们新据点的土地。
鹰嘴崖名不虚传。主体是一座突兀拔起的石山,东西两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滑不留手,猿猴难攀。只有朝南的缓坡如同鹰喙般延伸出来,坡度虽不算极陡,但视野开阔,缺乏遮蔽。缓坡尽头,也就是“鹰嘴”的根部,地势稍显平坦,面积大约能容纳数千人驻扎,韩迁的临时营栅就设在那里。一条细细的山溪从崖壁一侧的石缝中渗出,沿着缓坡一侧流淌而下,形成了这片区域内唯一可靠的水源。
“地势确实险要,易守难攻。”岳斌不知何时驱马来到陈骤身侧,声音带着一丝审视,“但过于孤立,若被重兵围困,水源便是命门。”
陈骤点了点头,岳斌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他指向那条山溪的上游,以及缓坡两侧相对平缓但长满灌木和乱石的区域:“所以,立营之初,就不能只想着守这‘鹰嘴’。水源上游需设立壁垒保护,两侧翼也要建立前出哨堡,形成犄角之势。否则,敌人只需占据两侧,用弓箭覆盖缓坡,我军便动弹不得。”
岳斌眼中闪过一丝认同,但随即又道:“如此一来,兵力势必分散。我军五千,防守如此广阔区域,捉襟见肘。”
“所以要倚仗地利,更要主动出击。”陈骤沉声道,“不能让敌人舒舒服服地合围。胡茬的骑兵和老猫的斥候,就是我们的眼睛和拳头。”他顿了顿,看向岳斌,“岳校尉,你部擅长攻坚,立营之初,最重的担子要交给你。不仅要加固主寨,还需在缓坡中段,依托几块巨岩,抢建一座坚固的壁垒,作为主寨失守后的第二道防线,也是反击的支点。”
岳斌抱拳,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都督思虑周详。末将即刻安排人手,优先构筑坡中壁垒!”他调转马头,朝着已经开始列队的陷阵营吼道:“都听见了?别愣着!伐木!取石!天黑之前,我要看到坡上垒起胸墙!”
陷阵营的士兵们轰然应诺,他们装备相对最好,体力也保存得较为完整,立刻在岳斌和他手下几个手下的呼喝下,分成数队,有的挥舞着沉重的斧凿开始砍伐缓坡上稀疏的树木,有的则利用带来的简易工具,撬动坡上的石块。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号子声顿时响彻山坡。
“大牛!”陈骤又看向后军方向。
“都督,俺在这儿!”大牛拄着棍,在熊霸的搀扶下快步走来。
“你锐士营,负责在主寨栅栏外挖掘壕沟,设置拒马。另外,派些机灵的弟兄,跟着赵鹰,去两侧高地寻找合适的弩阵位置。冯一刀,你带一队人,沿水源上游探查,看看有没有需要加固或设伏的地点。”
“得令!”大牛吼了一嗓子,转头就对锐士营的老兵们开骂:“都他娘的聋了?赶紧动起来!挖沟!设障!谁要是偷懒,老子把他当拒马插沟里!”
老兵们嘻嘻哈哈地应着,动作却丝毫不慢,纷纷取出工兵铲,开始在泥泞的地面上挖掘。熊霸被分去搬运沉重的拒马,他一个人就能扛起需要两三人才能抬动的木制尖桩,引得周围一片咋舌。
赵鹰则早已带着一队弓箭手,如同灵猿般向两侧高地攀去,寻找最佳的射击视野。
整个鹰嘴崖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喧嚣鼎沸。士兵们挥汗如雨,泥浆沾满了裤腿和甲胄,抱怨声和催促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粗砺的生机。
陈骤没有待在原地指挥,而是带着土根和铁战,沿着缓坡仔细巡视。他时而蹲下检查土质,时而眺望远方地平线,在心中不断推演着敌人可能来袭的方向和方式。
“土根,你觉得这地方如何?”陈骤忽然问道。
土根挠了挠他那乱蓬蓬的头发,憨声道:“都督,这地方……看着是险,可也太秃了,藏都没处藏。要是胡虏半夜摸上来,不好防。”
铁战闷声接话:“不怕,来一个,我捏死一个。”他蒲扇般的大手相互捏了捏,骨节发出咔吧的轻响。
陈骤笑了笑,土根的话代表了大多数底层士卒最朴素的担忧——缺乏安全感。而铁战则代表了军中少数猛士的绝对自信。他需要平衡这两种心态。
“藏不了,那就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陈骤指向正在布置的哨位和即将建立的弩阵,“把眼睛放亮,把箭备足。老猫和胡茬不会让大队敌人悄无声息地摸到眼皮底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站稳,像钉子一样扎进胡虏的喉咙里,让他们南下之前,必须先拔掉我们!”
巡视到水源处,正看到冯一刀带着几个人在溪流上游忙碌。他们发现了一处狭窄的石缝,溪水从中涌出。冯一刀正指挥人用石块和木料试图加固两侧,弄个小型的阻水坝和取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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