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夜色最浓,距离约定的总攻时辰还有一个多时辰。阴山隘口内,除了巡哨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和远方隐约传来的刁斗声,一片沉静。大军仍在沉睡,积蓄着最后的力量。但在隘口东侧一处偏僻的矮墙下,十几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流水,悄无声息地集结。
白玉堂一袭紧身夜行衣,外罩灰色斗篷,几乎与背后的石墙融为一体。他面容平静,眼神在黑暗中清亮如寒星。在他身后,是十二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其中既有他亲自训练的影卫,也有身手矫健、擅长攀爬潜行的斥候老兵。赵破虏也在其中,他褪去了平日副校尉的轻甲,换上便于活动的皮甲,脸上涂着暗色的油泥,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紧握着腰间的横刀和背上的硬弓,既紧张又兴奋。
“都清楚任务了?”白玉堂的声音极低,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清楚!”众人低声回应。
“此去不为强攻,只为制造混乱,焚毁粮草,若有机会,袭杀其头目。一切行动,听我哨声。赵破虏,你带三人,负责西侧那个望楼和附近营帐。得手后,以此为号。”白玉堂递给赵破虏一枚小巧的铜哨,样式与鹰扬军常用哨子不同,声音更为尖细。
“明白!”赵破虏接过铜哨,重重点头。他望向白玉堂的目光里,除了对任务的郑重,还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与学习之意。他知道,这次行动是将军和白玉堂先生对他的考验,也是极好的历练。
“出发。”白玉堂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翻过矮墙,无声落地。身后众人紧随其后,如同十几只灵巧的狸猫,迅速没入隘口外的黑暗之中。他们的目标是野狐岭浑邪部囤积粮草的“骆驼坳”。
与此同时,阴山隘口内,将军府中灯火通明。
陈骤并未入睡,他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最后审视着进攻路线。韩迁、周槐侍立一旁,岳斌、大牛、胡茬、张嵩等明日负责主攻的将领也都在场,进行着最后一次推演确认。
“岳斌,你部寅时三刻出发,务必在卯时初抵达孤云岭,建立防御,封锁浑邪部可能的西逃路线。”
“末将保证按时抵达!”岳斌声音冷硬。
“大牛,破军营为中军锋矢,冲击要猛,但要保持阵型,不可脱节。王二狗部紧随其后,护卫帅旗,兼应四方。”
“将军放心!破军营的陌刀,早就饥渴难耐了!”大牛拍着胸脯。
“胡茬、张嵩,骑兵两翼展开要快,初期以骑射扰敌为主,待敌阵动摇,再行切入。注意与岳斌陷阵营的配合。”
“得令!”胡、张二人齐声应诺。
陈骤的目光扫过众人:“此战关键在于快、猛、狠!一击打垮其指挥中枢,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各部务必严格按时辰行动,听从中军号令!”
“谨遵将令!”
众将领命而去,各自返回营地点兵。陈骤又对韩迁、周槐嘱咐了一番留守事宜,尤其是窦通和李敢的防区配置及与平皋廖文清的联络。栓子在一旁飞快记录着各项命令和细节。
“老猫那边有消息吗?”陈骤问。
“一刻钟前刚收到鹞鹰传书,”周槐答道,“他在野狐岭外围发现几股异常的胡虏游骑动向,似乎是在加强西北方向的警戒,可能与冯一刀副校尉的活动有关。已通知冯副校尉留意。”
陈骤点了点头。冯一刀在敌后的袭扰,看来确实起到了牵制作用。
寅时二刻,各营开始用饭,准备出发。火头军营地一片忙碌,朱老六和王小栓扯着嗓子催促手下将热腾腾的粟米粥和夹着肉干的烙饼分发给即将出征的士卒。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一种大战前特有的沉默。
苏婉也早早起身,最后一次检查随军医护队的药箱和担架。她特意去看了依旧昏迷的耿石,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度似乎退下去了一些,这是个好兆头。她低声对负责照看的学徒嘱咐了几句,又去看了看熊霸和李莽。熊霸眼巴巴地看着营帐外集结的队伍,李莽则只是低头继续刻画他的图纸,只是握炭笔的手指格外用力。
隘口外,黑暗的荒野中。
白玉堂带领的十三人小队,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凭借着高超的潜行技巧和对地形的熟悉,避开了几处浑邪部设置的明暗哨卡,迅速接近骆驼坳。
离目标越近,空气中那股牲畜粪便、草料和皮革混合的独特气味就越发浓重,还能隐约听到营地方向传来的马匹响鼻和守夜士卒压低的交谈声,用的是胡语。
白玉堂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止前进,伏在一片及膝深的草丛中。他凝神观察片刻,指了指前方约百步外、隐约矗立在星光下的简陋木质望楼,又指了指望楼侧后方一片黑沉沉、堆叠着大量麻袋和草垛的区域,对赵破虏做了个分开行动的手势。
赵破虏会意,带着三名好手,借着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望楼摸去。白玉堂则率其余人,迂回向粮草囤积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