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渐渐靠近。
胡茬一马当先冲到近前,翻身下马,动作有点猛,差点摔倒。他稳了稳身形,抱拳道:“将军!追出去五十五里,斩首两千三百余,俘虏八百!浑邪王……没追上,但他丢下了王旗车驾,还有十几个妃子!”
陈骤眉头一挑:“妃子?”
“是。”胡茬咧嘴,笑容有点狰狞,“都是年轻女人,哭哭啼啼的。怎么处置?”
陈骤沉默了一会儿。
按草原规矩,战败者的妻女都是战利品。但他不想开这个头。
“单独安置,给饭吃,别让人骚扰。”他说,“等北疆稳定了,派人送她们回草原——愿意回去的,给马匹干粮;不愿意的,在平皋给安排活计。”
胡茬愣了愣,但没多问:“是。”
张嵩这时也赶到了,下马行礼:“将军,西北方向遇冯校尉部溃兵,合兵一处,又追杀了三十里。总计斩首约三千,俘虏一千二百。我军伤亡……骑兵战死一百七十三,重伤四十五。”
陈骤点头。
这个战果,已经远超预期。浑邪部南下的三万大军,能逃回去的恐怕不到五千,而且丢了王旗、丢了儿子、丢了左贤王。十年之内,这支草原雄狮是缓不过气了。
“将军!”又一个声音传来。
陈骤回头,看见窦通和李敢带着两队人马从南面奔来。这两人果然出关了,而且看样子是憋足了劲——窦通甲胄上全是血,手里拎着个狼卫头目的首级;李敢倒是干净些,但身后的射声营士卒箭壶都空了。
“你们怎么来了?”陈骤板起脸。
窦通赶紧下马,单膝跪地:“将军!末将……末将实在坐不住!阴山隘口有韩长史守着,万无一失!末将请命,带霆击营出关清扫残敌,斩首八百,俘虏三百!”
陈骤盯着他看了几息。
窦通低着头,但脖子梗着,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但老子就是来了”的倔样。
“李敢,”陈骤看向另一人,“你也来了?”
李敢也跪下:“末将……知罪。但射声营箭矢充足,留在关内也是浪费。末将率部出关,射杀溃兵四百余,无一伤亡。”
陈骤没说话。
周围安静下来。胡茬、张嵩、冯一刀,还有刚赶来的岳斌,都看着这一幕。窦通违令出关,这是大忌,按军法该斩。
但……
陈骤突然笑了。
“都起来吧。”他说,“这一仗,大家都出了力。窦通违令,本该重处,但念在战功,功过相抵。回去写份请罪书,交给韩长史。”
窦通猛地抬头,眼睛瞪得老大:“将军……您不砍我?”
“砍你干什么?”陈骤哼了一声,“砍了你,谁来带霆击营?”
窦通眼圈一下就红了。这莽汉咬着牙,重重磕了个头:“末将……谢将军不杀之恩!”
“行了,赶紧起来。”陈骤摆摆手,“带着你的人,帮忙打扫战场。天黑前,所有战利品、俘虏都要清点完毕。”
“是!”
众人领命散去。
陈骤站在原地,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营地。骑兵归来,带回了胜利的消息,也带回了更多的俘虏和战利品。士卒们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有人开始说笑,有人比较着谁斩的首级多。
仗,真的打完了。
他拄着长矛,走向那杆还竖着的金狼大纛。旗面在正午的阳光下有些褪色,但那个狼头依旧狰狞。
王二狗正在旗杆旁打盹,听见脚步声,赶紧站起来。
“将军。”
“拔了吧。”陈骤说,“装车,运回阴山。”
王二狗咧嘴笑了:“就等您这句话呢!”
他招呼几个士卒,一起抱住旗杆。这次旗杆拔得很顺利——土已经松了。“一、二、三——起!”
金狼大纛轰然倒地。
旗面铺展开来,盖住了一片染血的草地。王二狗把旗卷起来,捆好,扛在肩上。这面曾经象征草原王权的旗帜,现在成了一件战利品,将要挂在阴山关墙上,供人观看,供人唾弃。
陈骤看着旗被扛走,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他转身,看向北方。
草原依旧苍茫,但此刻看来,少了几分威胁,多了几分空旷。这一仗打下来,北疆至少能安稳几年。几年时间,够做很多事了。
“将军,”栓子又跑过来,这次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各营战果汇总,初步统计……歼敌两万六千余,俘虏两千四百余。缴获战马五千三百匹,兵器甲胄无数。”
陈骤接过纸,翻了翻。
数字很漂亮,漂亮得让人心疼。因为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人命。
“收好吧。”他把纸还给栓子,“明天开始,分批撤回阴山。”
“是。”
栓子转身要走,又停住:“将军,那……婚礼的事?”
陈骤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是啊,还有婚礼。他和苏婉的婚礼,定在战后。现在仗打完了,该操办起来了。
“等回阴山再说。”他说。
栓子点点头,快步离开。
陈骤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草原。风从北方吹来,带着草叶和泥土的气息,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转身,走向伤兵营。
那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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