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陈骤打量她,“累不累?”
“还好。”苏婉顿了顿,“就是缺人手。二十个学徒不够,至少需要一百个。北疆五万兵马,至少得配五百医护兵,现在连一百都不到。”
“继续招。”陈骤说,“从各营辅兵里选,从阵亡将士家眷里选。待遇从优,学成后月钱翻倍。”
苏婉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平皋那边送来的药材,有几味不对。廖主簿查了,是仓曹一个老吏搞的鬼——以次充好,吃回扣。人已经抓了,正在审。”
陈骤眼神一冷:“按军法办。该杀的杀,该流的流。告诉廖文清,仓曹从上到下彻查一遍,再有这种事,他这主事也别干了。”
“嗯。”
离开医营,陈骤去了屯田区。两个月前还是一片荒地的山坡,现在已经被开垦成梯田。绿油油的粟米苗在晨雾中舒展着叶子,几十个老兵正在田埂上挖渠引水。
一个独臂老兵看见陈骤,放下锄头想行礼,被陈骤按住。
“收成如何?”陈骤问。
“好着呢!”老兵咧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土肥,水足,秋后一亩地能打两石粮!五亩地就是十石,够一家五口吃一年还有余!”
旁边另一个瘸腿老兵凑过来:“将军,咱们这些残废,还能种地养活自己,死了的弟兄们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陈骤拍了拍他们肩膀,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梯田层层叠叠,沿着山坡铺展开去,像给大地披上了绿色的鳞甲。更远处,还有更多荒地在开垦——都是分给阵亡将士家属和流民的。北疆缺人,更缺扎根的人。这些田地,就是根。
回到将军府时已近午时。周槐已经在等着了,脸色有些凝重。
“将军,内部肃清有进展了。”
两人走进前厅。周槐摊开一份名单,上面列着十几个名字,后面标注着罪名:通敌、贪墨、渎职……
“赵崇倒台后,他那些旧部大多清理了,但还有漏网之鱼。”周槐指着名单,“这个,仓曹主簿,吃药材回扣;这个,关防哨长,私放商队过关,收受贿赂;这个……最麻烦,是平皋县衙的户房书吏,暗中给卢杞传递消息。”
“抓了么?”
“抓了。”周槐点头,“但那个书吏……咬舌自尽了,没问出更多。不过从他住处搜出些书信,证明卢杞在北疆还有暗桩,只是藏得更深。”
陈骤沉默片刻:“继续查。但要注意分寸,别搞得人心惶惶。北疆需要稳定,需要人心聚拢。”
“明白。”
午饭后,陈骤处理积压的文书。五万大军的整编,千头万绪:驻地调整,粮草调配,军械分配,军官任命……每一件都需要他过目定夺。
申时,冯一刀回来了。
这汉子黑瘦了一圈,但眼神更锐利了。他单膝跪地:“将军,末将回来了。”
“起来说。”陈骤扶起他,“漠北情况如何?”
“比预想的麻烦。”冯一刀接过栓子递来的水碗,灌了一大口,“‘狼主’不止五千骑,至少八千。而且他在狼居胥山北麓建了营地,不是帐篷,是木寨——虽然简陋,但确实在筑城。工匠不止汉人,还有西域来的,在教他们造投石机。”
厅里空气一凝。
“投石机?”周槐皱眉。
“对。”冯一刀点头,“虽然粗糙,射程只有百步,但确实是投石机。末将的人混进去看过,他们在用投石机练习砸土墙——显然是针对关隘。”
陈骤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狼居胥山。那里距离阴山四百里,中间隔着大片草原。
“他什么时候会动?”
“秋后。”冯一刀很肯定,“草原八月草黄,九月马肥。‘狼主’正在囤积粮草,打造军械。末将估计,最迟九月底,他就会南下试探。”
陈骤沉默良久,转身对周槐说:“传令各营,加快整训。七月末,我要看到新兵成军。八月初,全军进入战备状态。”
“是!”
“另外,”陈骤看向冯一刀,“你带斥候营继续往北探。我要知道‘狼主’的一举一动——他何时集结兵力,走哪条路线,兵力多少,装备如何。”
“末将领命!”
冯一刀退下后,厅里只剩陈骤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面靛蓝大旗。
旗在午后的风里猎猎作响,像战歌,也像警钟。
北疆深耕,才刚开始。
但敌人的刀,已经悬在头顶。
五万大军,十二座烽燧,五百架弩炮,十架床弩……
这些够不够?
他不知道。
陈骤深吸口气,转身走向后院。
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见陈骤凝重的脸色,轻声问:“出事了?”
“嗯。”陈骤点头,“漠北的‘狼主’,秋后可能会南下。”
苏婉沉默片刻,继续晾布条:“需要医营做什么?”
“备足药材,培训更多医护。”陈骤说,“可能要打硬仗。”
“好。”苏婉只说了一个字,但很坚定。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满院的阳光。
远处传来新兵操练的吼声,近处有匠作营的叮当声。
北疆的夏天,正一步步走向秋天,而秋天,从来都是征战的季节。
陈骤握了握苏婉的手,握得很紧苏婉也握紧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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