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有温热手掌在腰后缓缓揉按。力道适中,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控制力。
她含糊道:“…你没睡?”
“睡了。”他声音清醒得很,“做梦都在给你揉腰。”
她翻身面对他。昏暗帐内,他眸子亮得惊人。“洛景修,”她忽然问,“若当年我真走了,你如如何?”
空气静了一瞬。
“找你。”他答得干脆,“天涯海角,掘地三尺。找着了,就绑回来。”手指缠住她一绺头发,“绑在床头,日日夜夜看着。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霸道。”
“嗯。”他承认,“只对你。”
她伸手摸他眉心。那里有道浅浅的纹,是常年蹙眉留下的。“其实,”轻轻声说,“递和离书那晚…我没想真走。”
他呼吸一滞。
“匕首是吓你的。金印…我攥得很紧。”她笑起来,“怕你真让我滚。”
洛景修猛地撑起身,悬在她上方。帐外月光漏进来,勾勒他绷紧的下颌线。“钟夏夏,”他咬牙,“这种话,你憋了两年才说?”
“现在说也不迟。”她拉他衣襟,“反正你撕了,我烧了,死无对证。”
他瞪着她,半晌,挫败地倒回枕上。手臂横过她腰际,把人牢牢锁进怀里。“你赢了。”他闷声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输给你。”
她在他怀里调整姿势,寻了个舒服位置。“那说好了,”她闭上眼,“下辈子换我富贵滔天,你来做我的账房先生。”
“行。”他吻她发顶,“我给你打算盘。算错一笔,你就罚我…嗯,罚我补课。”
“补什么课?”
“你说呢?”他低笑,手又不老实起来。
“洛景修!我还怀着孕!”
“太医说了,三个月后…”他理直气壮,指尖却只在她腰间画圈,“我就摸摸。不干别的。”
她信他才有鬼。但今夜确实乏了,懒得跟他斗。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她在他有节奏的轻抚中逐渐沉入睡眠。朦胧间,听见他极轻的声音:
“夏夏。”
“…嗯?”
“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没走。”他手臂收紧,“谢谢你肯生我的孩子。谢谢你…让我这辈子,有处可去,有人可念。”
她没应声,只是更往他怀里缩了缩。一夜无梦。
晨起时,枕边已空。她伸手摸,余温尚在。侍女端着温水进来,抿嘴笑:“世子爷天没亮就去校场了,说活动筋骨,回来好抱小世子。”
钟夏夏坐起身,小腹又是一抽。这次明显些,像有只小脚轻轻踹了下。她僵住,等那感觉过去,才缓缓吐出口气。
“世子妃?”侍女担忧。
“没事。”她抚上肚子,唇角扬起,“就是有个小祖宗,跟他爹一样,爱闹腾。”
用过早膳,她照例去书房看账。推开门却愣住——原本堆满账册的书案,如今摆满了各式小玩意儿。木雕小马,拨浪鼓,虎头鞋…甚至还有把迷你木剑。
洛景修从里间转出来,手里拎着个风筝。“醒了?”他走过来,很自然地俯身吻她额头,“瞧,我做的。等小子出来,带他去放。”
风筝是燕子形状,糊得不算精致,尾巴还有些歪。她接过来,指尖摩挲竹骨。“你做的?”
“不然?”他得意,“练了三宿。沈老头还说我这手只配握剑,切,打他脸。”
沈老是府里老匠人,眼光毒辣。钟夏夏看着风筝上略显笨拙的彩绘,心口暖得发胀。“洛景修。”
“嗯?”
“你是个好父亲。”
他动作顿住。半晌,才清了清嗓子:“…废话。”耳朵却红了。
她笑着把风筝挂到窗前。阳光透进来,纸燕的影子投在地上,晃晃悠悠,像要飞起来。
日子就这么流淌。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行动渐渐不便。洛景修几乎推了所有公务,整日守着她。晨起给她穿鞋,午间陪她散步,夜里念书哄她入睡。
有回她半夜腿抽筋,疼得吸气。他立刻惊醒,滚下床握住她小腿,熟练地揉按。月光下,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汗,仿佛疼的是他自己。
“好了…”她推他手。
他不理,揉足一刻钟才停。又打来热水给她泡脚。蹲在脚榻前,他撩起她裤腿,盯着那截浮肿的小腿,忽然低头吻了一下。
“丑死了。”她缩脚。
“哪里丑?”他瞪眼,“这是我儿子的功劳。”说着又亲一口,“等生了,我带你去江南泡温泉。听说能消肿。”
她看着他发顶。这个曾经在尸山血海里眉头都不皱的男人,此刻蹲在她脚边,捧着她浮肿的脚,眼神虔诚得像在供奉神明。
“洛景修。”她轻声唤。
“嗯。”
“我有没有说过…”
“什么?”
“我爱你。”
他猛然抬头。
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瞳孔骤缩,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喉结剧烈滚动几次,才挤出声音:“…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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