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隐现一道霞光。
姚琢玉看着眼前身量高出自己一些的年轻人,喉间缓缓溢出一声轻笑:“裴大人,朝中与你交好之人寥寥,想来是你这性子太过刚直所致。只是有些事,自己心知肚明即可,怎好落于明面?毕竟这同僚之谊还是要顾一顾的。再者,本官与陈大人不过遇上寒暄几句,怎落在你眼中,便是交情匪浅了?”
“难道不是?”裴闻铮薄唇一动:“若真是如此,那倒是下官多虑了。”
“自然不是,”姚琢玉似笑非笑:“不过,裴大人是发现了什么?难道那位新上任的陈大人,当真不可深交?”
“姚大人宦海沉浮多年,能步步高升,这眼界与阅人之能自然在下官之上,”裴闻铮退后一步,抬手朝他一揖,告罪道:“方才是下官班门弄斧了,姚大人莫要见怪才好。”
“裴大人言重了。”
裴闻铮抬眼瞧见二人身后已无来往朝臣:“今日与大人相谈甚欢,但眼下早朝时辰将至,不便再耽搁。下回待大人得空,下官定腆颜登门。”
“好说。”姚琢玉略一颔首,随即看着裴闻铮快步自自己身旁越过。他的视线追随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面上笑意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似有些遗憾,只低声自言自语:“倘若你非李若浦的学生,我二人是友非敌,那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少顷,姚琢玉摇头一笑,随即信步而上,朝着殿门大开的大明殿走去。
朝阳缓缓跃出地平线之时,大明殿中蜡烛已燃了泰半,内侍执着剪子,轻手轻脚地剪去烧长的烛芯。
日头再升高一些,殿中蜡烛正好燃尽,唯余青烟袅袅。
赵泽一袭朝服端坐在御座上,听户部禀完当年岁计之后,他突然有些头疼。赈灾军饷都需银钱,可去岁北方水患,百姓收成不佳,这税收定然大不如前。
见他不吭声,户部尚书隋持也不好退下,他只得抱着笏板立于殿中。
不多时,赵泽重重按了按额角:“此事容后再议,让朕好生想想。”
隋持闻言,当即松了口气,他躬身应下:“是。”
赵泽视线沉沉从众朝臣面上扫过:“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人出列。
赵泽见状,大手一挥:“那就……”
退朝二字尚未出口,角落中便走出一人,他抱着笏板行至殿中。
裴闻铮本垂首站着,闻得动静,他抬起眼朝那人望去,瞧清那人的面容,眉头一挑:是御史台的人,似乎姓郁。
郁少安朝着赵泽躬身一礼:“圣上,微臣有事要奏。”
赵泽眉间拢着些许不耐烦:“何事?”
郁少安掀袍跪下,随即昂着头,扬声道:“回圣上的话,微臣要弹劾大理寺卿裴闻铮,包庇逃犯,以权谋私!”
此言一出,裴闻铮顿时察觉到无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或是打量、或是幸灾乐祸。
耳边窃窃私语不断。
不远处,曾山敬闭了闭眼,神情无奈:终于还是来了!
赵泽薄唇紧抿,眼中一丝笑意也无:“郁爱卿,你此言可有证据?”
“自然!”郁少安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疏,双手捧着:“众所周知,去岁兰县水患,裴大人领钦差之职,前往巡视。恰逢兰县前任县令之女许鸣玉犯下滔天大罪后,畏罪潜逃,兰县缉凶数月未果。本以为是此女狡诈,孰料她是攀上了裴大人,这才得以保全自身!”
李染见状,忙快步上前自郁少安手中接过奏疏,代呈御前。
郁少安的语气颇为不齿:“圣上明鉴,裴大人容那许鸣玉冒用自己亲妹妹的身份回京,将其藏于府中,二人不清不白……”
话音未落,殿中已然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眼见赵泽伸手接过,姚琢玉站在原地,面上隐隐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来。
一目十行地从奏疏上扫过,赵泽眉心越拧越紧。“啪”地一声合拢,他将奏疏捏在指尖,居高临下地睨众人一眼,目光随即落在裴闻铮身上:“裴爱卿,可有此事?”
裴闻铮提步走出队列,神情泰然自若:“圣上明鉴,许鸣玉如今已非戴罪之身,故而微臣以为,郁大人眼下指控微臣包庇,并不符实。”
郁少安闻言,当即气笑了:“此女之所以能脱罪,是因为有裴大人你,在其中斡旋!”
“郁大人此言差矣,”裴闻铮侧身看向跪在一旁的郁少安:“许鸣玉之所以能脱罪,一是她手刃之人,确实罪大恶极;二是因圣上宽宏,念其至孝,不忍苛责。何来我从中斡旋一说?”
“裴大人敢说当日奏请圣上赐永昌侯死罪之举,未曾夹杂半点私心?”郁少安跪直身子,语气咄咄逼人。
可裴闻铮面上不见丝毫心虚:“不曾。”
郁少安不备他如此厚颜无耻,当即执着笏板指向他,口中不住喘着粗气:“你——”
裴闻铮眼皮一抬,他伸手拂开递至自己眼前的笏板,神情似笑非笑:“郁大人何必动怒?圣上面前,你摆出你的理,我分说我的,至于结果,自有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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