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悦的笑声在大殿上回荡,众朝臣闻言,心思各异。
郁少安僵在原地,怔愣片刻仍是不死心道:“圣上,此女杀人在先……”
赵泽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她杀的人,亦是贪赃枉法之人,是朝廷欲杀之而后快之人。倘若真要细究,朕倒以为,她不但无过,更是有功!至于裴爱卿,这包庇的罪名,委实过了些!”
裴闻铮抬手一揖:“圣上明察秋毫。”
“圣上,不可啊!”郁少安闻言,心头一震,他膝行上前,惶恐道:“此事若是传出去,大齐的律法还如何约束百姓?倘若引得人效仿,又该如何是好啊?”
赵泽面上笑意敛却几分,眉眼间似有些不郁:“郁爱卿实不必危言耸听,倘若这世间百姓皆如许鸣玉般嫉恶如仇,大齐的社稷只会更加稳固!”
“圣上……”
郁少安还欲说什么,被赵泽扬声打断:“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
郁少安被他当众驳斥,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他艰难站起身,转身之时恨恨瞪了裴闻铮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躬身退下。
姚琢玉见状,面上一讪,心道:“还真是小瞧你了!”
赵泽举目,见不知不觉间已近晌午,正要下旨退朝,却见裴闻铮抱着笏板走近一步。
眉头一挑,他微微俯身:“裴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裴闻铮从袖中拿出一本奏疏,双手呈上:“启禀圣上,微臣也要弹劾一人!”
“你也要弹劾?”
“是。”
“你要弹劾何人?”
裴闻铮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微臣要弹劾新任御史中丞陈望道!”
朝臣队列之中,陈望道满眼震惊,他快步行至裴闻铮身侧,急切道:“圣上明鉴,裴大人这是污蔑,是血口喷人!”
“陈大人,我还未曾向圣上言明,我是因何事而弹劾于你,你便知我是污蔑了?”裴闻铮面上含着些许笑意,他转身看向陈望道,随即眼皮一抬,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姚琢玉身上。
眉尾几不可查地一挑,姚琢玉从他的神情中,清楚地感知到了毫不掩饰地挑衅!
牙关顿时咬紧,姚琢玉眯着眼回视,神情渐冷。
陈望道心下急跳,他咽下一口唾沫:“微臣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没有什么,能被裴大人指摘之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裴闻铮信手翻开奏疏:“陈大人便如此笃定自己此生,从未做过什么错事?”
见他胸有成竹,陈望道突然有些心虚,他嘴唇翕动半晌,最终硬着头皮道:“微臣还是那句话!”
朝臣看着二人打机锋,神情不免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人催促道:“裴大人何必卖关子?你究竟为何要弹劾陈御史?”
“圣上明鉴,我朝以礼法孝义治天下,朝臣凡有父母亡故者,皆需回乡丁忧三年。”裴闻铮转身看向一旁的陈望道,讥讽道:“敢问陈大人,令堂自病故至今,可满一月?”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怎么会?”有朝臣诧异道:“陈大人是出了名的孝子,怎会故意隐瞒母亲病故的消息?”
“就是,有些人可莫要胡言乱语!”
“为何不会?”裴闻铮并未回头,他径直目视前方,神情不屑:“此前,前御史中丞秦有为因构陷微臣而获罪,被圣上贬谪。于陈大人而言,这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陈大人已在御史台苦熬数年,眼下如何肯拱手让人?”
陈望道勉力撑着身子站在殿中,面色已然苍白如纸,他心下唯有一个念头百思不得其解:此事,他瞒得那么好,裴闻铮他是如何知晓的?
“陈大人,可有此事?你说句话呀!”
“我朝以礼法孝道传世,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实与之相悖。”
……
殿中议论纷纷,而陈望道面如金纸,耳边嗡嗡作响,周遭一切都听不大真切了。
赵泽见他杵在原地不言不语,不免恼怒:“陈望道,裴爱卿所言,可属实?”
脚下一软,陈望道“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心中纵有万般不甘,眼下也无济于事。良久,他哆嗦着唇,声如蚊讷:“圣上,微臣罪该万死!”
“可笑!”赵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立身不正之人,竟还不知天高地厚,敢担御史中丞之责,简直贻笑大方!”
裴闻铮上前一步:“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请圣上定夺。”
赵泽思忖片刻后,大手一挥:“传朕旨意,陈望道母亡而不葬,有悖礼法,按律夺其官身,此生不予入仕!”
陈望道闻言,以额触地,深深阖上了眼。
***
下了朝,姚琢玉心中郁结,他走得急,眼看着东华门已遥遥在望,却听见后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姚大人!”
姚琢玉脚步猝然一顿,面上神情紧绷着,他转过身望向来人。
裴闻铮一身朱红官袍,衬得他此刻面如冠玉,他轻笑一声,提步走近:“姚大人这是怎么了,瞧着面色难看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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