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某官邸。昔日庄严肃穆的会客室,此刻已是一片狼藉。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碎片、撕碎的卷宗、掀翻的茶几、以及从墙上扯下歪斜的名人字画,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茄烟灰、打翻的茶水,还有一种近乎狂暴的挫败与愤怒。
“哐当——!!!”
“哐当——!!!”
南京先生已不满足于摔打手边的小物件,他开始用尽全力掀翻沉重的红木椅子,甚至用手杖疯狂地捶打镶嵌着精美护墙板的墙壁,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巨响。他年过半百,这般剧烈动作让他气喘吁吁,额上青筋暴起,握着拐杖的手虎口都因反震而裂开,渗出血丝,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处发泄的滔天怒火。
周围站满了噤若寒蝉的秘书、幕僚和几位核心将领。所有人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到最轻,默默承受着这位领袖的雷霆之怒。他们心中同样翻江倒海,除了对北方军强势介入的恐惧,更多的是肉痛和恐慌。
上海是什么地方?那是整个龙国,乃至远东的金钱流动中枢,是真正的销金窟、聚宝盆!什么歌舞厅、夜总会、高级赌场、烟馆妓院、码头仓储、金融投机……那些令人咋舌的暴利行业背后,哪一处没有他们这些“党国精英”伸出的手?或是以亲属、门生、白手套的名义持有干股,或是通过“保护费”、“孝敬”定期收取红利,或是利用职权为其走私、投机大开方便之门以换取巨额回报。上海的历任官员、警界头目,哪个不是经过精心挑选、与各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确保利益输送链条顺畅的“自己人”?那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行政区域,而是一个盘根错节、流淌着金色血液的固有利益共同体!
现在好了,赵振那个天杀的军阀,派陈峰那个活阎王,以“剿灭日寇”为名,行“犁庭扫穴”之实!一夜之间,不仅日本人灰飞烟灭,连带他们经营多年、如同蛛网般遍布上海的利益链条,也被那把名为“近卫师”的钢铁扫帚,连根拔起,抄得干干净净! 多年心血,无数真金白银的投入和预期收益,全打了水漂!这比丢了几座城池更让他们痛彻心扉!
可他们能怎么办?敢怒不敢言!赵振如今的势力,飞机大炮坦克样样不缺,连北极熊都被他揍得满地找牙,他们手里这些派系林立、吃空饷、打内行外行都不行的军队,拿什么去“谴责”?拿什么去“收复失地”?除了在心里把赵振和陈峰的祖宗十八代骂上一万遍,就只能在这里看着领袖无能狂怒,然后自认倒霉,默默计算着自己损失了多少大洋、多少条财路。
终于,他把能砸的、能掀的、能踹的,全都破坏了一遍。满室狼藉,碎片铺地,如同他们此刻面临的政局。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猛虎,死死盯着角落里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都说话啊!刚才不是还有人慷慨陈词吗?现在,都给我说说!你们要我怎么办?!嗯?!”
他的目光首先钉在了刚才发言最“积极”的财政部长(宋子文或孔祥熙一类角色)身上,嘴角扯出一个讥诮而危险的弧度:“你,宋部长!刚才不是嗓门很大吗?说什么要立刻召开中常会,撤销赵振军政部副部长的职务!撤掉他那个什么鲁东省保安司令的兼职! 还要通电全国,谴责其擅启边衅,破坏统一?你很嚣张啊,宋部长?!”
被称为“宋部长”的胖子吓得浑身肥肉一颤,脸色煞白,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后背的绸衫,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刚才那么说,无非是心疼自己在上海投资的几家银号和参股的洋行,可能都被北方军当“敌产”给抄了,一时急火攻心。现在被南京先生这么一点名,他才猛然想起,对面那位可是能跟苏联人硬碰硬还打赢了的狠角色!自己那点小心思和所谓“中央名义”,在绝对的武力面前,简直可笑。
南京先生没等他辩解,目光又转向另一边脸色同样难看的司法部长:“还有你!司法部!说什么陈峰在上海‘欺行霸市’、‘滥杀无辜’,‘目无国法’,要求中央派员调查,依法严惩?哼,陈峰杀的那些地痞流氓、汉奸黑帮里,有你的亲戚吧?或者,断了你的财路了?你很能耐嘛!还说要‘武力夺回上海’,‘给他们一个教训’?”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对方面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怒火:“好啊!你去!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司法警察,去上海!去跟陈峰手底下那几万杀红了眼的北方军较量一下!去啊!我亲自给你写手令!你去把上海给我夺回来!去啊!!”
那官员被吼得连连后退,差点被脚下的碎片绊倒,面如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南京环视全场,看着这一张张或惊恐、或肉疼、或茫然的脸,胸中郁结的怒火与无力感终于化为一声悲愤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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