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酸枣县城涂抹得一片血红。
四门紧闭沉重的门闩落下,隔绝了内外的世界,也断绝了城中几户豪强的最后一丝侥幸。
李嗣炎站在县衙残破的台阶上,身后是忙碌搬运府库物资的老营士兵。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狂热。
“司虎去找云朗分派人手,把城里那四家‘大善人’的宅子,给我围死了!张家、王家、李家、赵家,一只耗子都不许溜出去!”李嗣炎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得令!”司虎领抱拳领命,立刻分派手下精锐迅速向城东北、西关、南街和北巷。
很快四座往日气派非凡的宅院,便被手持利刃、眼神凶狠的流寇团团围困,墙头家丁的猎弓和墙内绝望的目光,隔着院墙无声对峙。
县衙二堂内,临时充作账房的房间点起了油灯。
投奔李嗣炎不久、识文断字又略通钱粮的马守财,正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俘虏书吏,满头大汗地清点着刚从府库,兵仗库里搬出来的东西。
李嗣炎踱步进来,看着堆在角落那寥寥无几的几袋陈粮、一堆锈迹斑斑的破烂刀枪、十几副连棉絮都快掉光的破旧棉甲号衣,还有角落里几匹瘦骨嶙峋的驿马,
眉头越拧越紧,他抓起一把铜钱掂量了一下,又嫌弃地扔回筐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就这点东西吗?他娘的!这酸枣县府库空得能让耗子饿死,还是说那吊死的县令是个貔貅,只进不出?”
李嗣炎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数目别说支撑他这几百号人马,连给兄弟们塞牙缝都不够!
远远低于一个正常县衙该有的储备,尤其是在这靠近前线、理论上应该为左良玉大军转运粮秣的地方。
看来层层克扣、中饱私囊,早已掏空了这大明的根基。
马守财擦了把汗,苦着脸道:“掌盘子,府库确实……空空如也,兵仗库也尽是些不堪用的破烂,钱粮……怕是早被那帮蠹虫搬空了。”
李嗣炎眼中戾气一闪:“哼!官府指望不上,那就找指望得上的!这城里的‘肥羊’,可不只那四家!”
他猛地转身,对侍立一旁的亲兵下令:“传令下去!城里所有开铺面的商家,无论大小,限一个时辰内,到县衙前缴纳‘安保费’!
数额嘛……就按他们往年一年利钱的十分之一算!交钱,铺子照开,老子保他平安!不交……”
他冷笑一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人头落地!铺子里的东西全给我抢了,剩下的当场分给左邻右舍的穷鬼!记住了,分的时候要大声喊:擎天柱赏他们的!”
这道命令如同在滚油里泼了冷水,瞬间在刚刚经历浩劫的县城里炸开。
有人哭天抢地,有人慌忙凑钱,也有人在想办法逃离。
当第一批拒不配合、试图藏匿家财的商铺,都被凶神恶煞的流寇踹开大门。
店主被拖出来当街砍了脑袋,铺子里值钱的货物、布匹、粮油被如狼似虎的士兵哄抢一空。
然后将剩下的东西大把大把地,塞给周围那些同样面黄肌瘦、眼神惊恐却又带着贪婪的邻居时,一种诡异而残酷的默契形成了。
带血的馒头,只要所有人都分食了,那血腥味似乎也就淡了。
剩下的商家看着邻居手里,攥着的本就不属于他们的布匹粮食,再看看地上那滩未干的血迹,大多颤抖着掏出了藏着的银钱。
与此同时,针对四大家族的“追饷”也开始了。
李嗣炎亲自带着老营的精锐,如同索命的阎罗般一家家登门。
南街李朝奉的宅院如同刺猬,当撞木开始轰击包铁大门时,门楼上和两侧墙头骤然探出几张猎弓,以及令人心悸的弩机。
(弩在明末民间私藏相对弓更少,威力更大)!
箭矢带着尖啸破空而来,瞬间将几个抬撞木的流寇射翻在地!
更可怕的是,几个穿着油亮皮甲、棉甲、头戴铁护额的护院头目,手持厚背砍刀躲在门后和射击孔后,眼神凶狠。
“顶住!放箭!泼滚水!”李朝奉在院内嘶吼,声音因紧张而变调。
滚烫的开水从墙头泼下,烫得下面试图攀爬的流寇惨叫着跌落,石块砸下又带起一片闷哼。
进攻受阻伤亡增加,流寇的士气出现了动摇,普通的木矛、柴刀很难对皮甲造成致命伤,而对方居高临下的弩箭威胁巨大。
就在双方胶着时,李嗣炎排开众人,眼神如鹰隼般锁定了门楼上,一个正张弩瞄准的皮甲护院头目。
那护院只露出半个头和一双眼,自以为安全。
李嗣炎深吸一口气,那张从地主家缴获的柘木弓,再次被拉成满月!
这一次,他搭上的是一支特制的三棱破甲重箭(虽非专业,但箭头粗大沉重)!
“嘣!” 弓弦震响!
“噗嗤!”
箭矢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从那护院头盔,狠狠贯入他的眼窝,那护院连哼都没哼一声,仰面便倒,手中的弩机也摔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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