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惨烈厮杀,夜晚又遭逢城内骚乱与多处火起,整个归德府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的病人,疲惫深入骨髓。
守城将士更是眼皮沉重,手脚发软,全靠意志支撑在城垛后。
曹变蛟心知必须提振士气,下令让军需官加餐,然而对方却面色惨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囫囵话。
他心头一凛,猛地转身冲向粮仓,掀开草席麻袋,入眼尽是粗糙的麦麸、陈年发黄的米粒,甚至有些已生出霉斑,散发出一股酸腐气!
一股邪火直冲曹变蛟顶门!围城粮断,城中储粮本就不丰,他临走前特意严令确保军粮。
没想到这些硕鼠,竟敢在刀尖上跳舞,趁着昨夜混乱再次伸手!
“大…大人饶命啊!”军需官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夯土地面上,砰砰作响..涕泪横流。
“下官…下官是被逼的!是那些人…他们说我不拿,立刻就要换人顶替…下官…下官也是没法子,我也是想活命啊!大人!”
曹变蛟盯着脚下抖如筛糠的身影,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但瞬息之间,那暴怒竟如潮水般退去,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
他缓步上前,俯身,一只大手重重搭在军需官,颤抖的肩膀上皮笑肉不笑。
“哦?没法子?”曹变蛟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古怪的亲昵。
“好,好。本将…明白了。”
他直起身,那点虚假的笑意瞬间消失,声音陡然转寒:“来人!将此贪蠹军粮动摇军心之徒,拿下!就地处决!
首级悬于辕门示众!传告全军,此獠私吞军粮,死有余辜!本将已将其正法,即刻清点好粮,为众将士煮粥!”
闻令,亲兵如狼似虎扑上,不顾军需官杀猪般的嚎叫求饶,拖到粮仓外空地。
刀光一闪,嚎叫戛然而止,一颗斗大的头颅滚落尘埃。
消息传开,城头兵卒的怨气果然稍平,虽仍有疑虑,但至少曹将军“查明真凶”并“追回”了粮食。
曹变蛟不敢松懈,亲自盯着伙夫,将仅存的一点未霉变的好粮分拣出来,全部下锅熬煮。
浓郁的米香终于飘散开来,稍稍驱散了城头的阴霾。疲惫的士兵们捧着滚烫的粥碗,脸上总算恢复了些许生气。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刚起,城外低沉雄浑的号角声,再次撕开清晨的宁静!
当曹变蛟猛爬上城墙抬望去时,只见李嗣炎的大军,已在营前列阵完毕。
依旧是那套残酷的战术,新驱赶来的流民和掳掠的壮丁被推到了最前方,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或带着病态的狂热。
攻城之战,往往旷日持久,快则半月,慢则经年,然而李嗣炎的手段,却打破了曹变蛟的预料。
数十辆简易的盾车再次被推出营垒,缓缓逼近城墙。
城上守卒强打精神,弓弩上弦,只道又是贼兵弓手,借盾车掩护前来对射的旧戏码。
当盾车在射程边缘停住时,下一刻,异变陡生!
从盾车后猛然跃出大批精壮汉子,他们并非是散乱饥民,而是李嗣炎麾下真正的精锐——狼营悍卒!
这些人动作凶悍,冲得极快,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顶着稀疏的箭雨,直扑城墙脚下。
一架架云梯被他们以惊人的速度架起,口衔利刃手脚并用向上攀爬,比之前的流民迅捷数倍!
城头压力剧增!这些狼营兵悍不畏死,刀法也带着野路子,给疲惫的守卒造成了极大伤亡。
垛口处瞬间爆发惨烈的白刃战,惨叫声不绝于耳。
“又是这一套?换汤不换药!亲卫队!压上去,堵住口子!”曹变蛟厉声下令,身边最精锐的亲兵,立刻扑向最危急的几处垛口。
可亲卫队刚离开曹变蛟身边,一个浑身是血的报信兵丁,连滚带爬地从东门方向冲来,声音都有些嘶哑变形:“将军!东门…东门快撑不住了!甲兵!是披甲兵!好多!”
曹变蛟的心沉到了谷底,报信兵口中的“披甲兵”,与孙成禄描述的一样。
“快!传令东门死守!亲兵队跟我走!” 曹变蛟再也顾不上正面狼营的猛攻,带着最后十多名亲兵,发疯般向东门冲去。
他必须亲眼确认,一定要堵住这个致命的缺口!
东门城头已是一片炼狱。
守城的兵卒在之前的消耗战中,早已筋疲力尽,此刻面对的敌人却截然不同。
一百多名身披精良甲胄的精锐悍卒——正是李嗣炎麾下最核心的力量,摧锋营。
昨天晚上,府城中闹腾了一宿的动静,李嗣炎可没当看不见,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亲自带精锐突袭西门。
悍卒们的动作并非疾风骤雨,却带着磐石般的坚韧,如同移动的铁壁。
城头射下的箭矢,叮叮当当打在厚重的甲叶上,大多徒劳地弹开,仅有少数能造成些许阻碍。
滚下的擂石和原木,是此处仅存的防御手段,盖因昨日为支援西门调走了,大部分防守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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