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县菜市口,秋风卷着枯叶,掠过木杆上悬着的几颗头颅。
空洞的眼窝下方,凝固着前都察院经历陈继儒,和生员黄文炳临死前的惊恐。
“马阎罗”的名号,连同他那标志性的铁算盘冰冷脆响,在半个月内传遍了广州、肇庆、惠州。
他麾下千名如狼似虎的税兵,效率惊人,首恶斩首从犯抄家流放,罚款追缴毫不留情。
马守财的精算天赋,在这血腥追索中发挥到了极致。
仅在顺德、南海、番禺三县,从十几个带头抗税的豪绅家中,抄出的现银金器、田产、商铺,折银便高达三十七万八千余两!
这笔横财,极大的减轻了天策府因扩军,战事而紧绷的财政。
............
欲要善其工,必先利其器。
佛山镇上空,锻铁的铿锵声日夜不息,巨大的工棚内炉火灼人。
李嗣炎一身利落的箭袖劲装,在工坊大匠头孙茂康,王铁锤等人簇拥下,检视着一排新造好的“镇南乙型”火绳枪。
这些火铳枪管更长,口径统一,不仅极大提升了枪械品质,还严格规范了打造标准流程。
孙茂康黝黑的脸上带着自豪,指着枪管介绍:“大将军请看,这批货是精铁反复锻打出来的,装药足,射程和准头都比旧铳强上不少。”
李嗣炎拿起一支掂量...瞄准,点了点头:“孙、王两位大匠和诸位师傅辛苦了,火铳是战场上的利器,我常胜军要纵横少不了它。”
他放下火铳,拿起旁边一根打磨光滑的长铁锥,尖端对准枪口。
“但火铳手近战太弱,是个大破绽。我琢磨着,若能在枪口下方开个凹槽,”
他手指在枪口下方,寸许位置比划了一下。
“将这锥子的尾部做成凸榫,一拍即合,瞬息之间,火铳就能变成短矛,进可刺敌退可自保,岂不大大增强战力?”
这想法极具实战价值,让在场的工匠们眼睛都是一亮。孙茂康兴奋地搓着手:“大将军这法子妙!只是…这凹槽要开得精准牢固,单个打制还行,可要成千上万地批量造…”
他脸上露出难色,“以现在的家伙什和工匠手艺,良品率恐怕低得很,太费工费料,成本太高。”
李嗣炎眉头微蹙,明白工业化的艰难,但决心已下:“难也要试!银子、物料、人手,需要多少只管开口,马守财那边刚抄上来大笔银子,优先供给你们工坊!”
他紧接着抛出更重要的命令:“还有,本将决意即刻组建‘天工司’!专司火器、火药之改良与研发!
首要之务,便是给本将拿下‘自生火铳’,西洋传来的燧发机括,想法子搞来样品或图纸,不惜重金,现有的火药配方,颗粒化工艺,也要不断精进!
孙茂康,你便是这天工司的首任主事!”
“下官遵命!谢大将军信任!”孙茂康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临了还能当回官过过瘾。
很快,接到研发命令的工坊,立刻陷入了焦灼的忙碌。
天工司的牌子迅速挂起,汇聚了佛山本地的顶尖匠人,重金从各地挖来的巧手。
燧发枪的图纸、残件被反复研究琢磨,在专门辟出的火药房里,工匠们按照李嗣炎模糊提示,开始往“加糖增力”方向使劲。
小心翼翼地往配好的火药里,掺入不同比例的糖粉,一次次点燃测试。
记录燃烧速度和爆炸威力,试图找出最优比例,过程缓慢且充满意外。
而刺刀的难题则更为现实紧迫,尝试在枪管下铸造或铣削出卡槽的方案,在大规模制造中废品率,高得令人无法承受。
最终还是经验老道的王铁锤,想出了一个虽不完美,但切实可行的替代法子。
插栓式刺刀。
他设计了一种特制的双刃短剑,其刀柄末端是一个中空的圆锥形铁套,内径略小于火铳枪管外径。
使用时,只需将这铁套用力插进火铳枪口,便能牢牢套住固定。
王铁锤捧着一支装上了这种刺刀的火铳,向再次前来视察的李嗣炎汇报,语气带着无奈:“大将军,这法子…简单好打造,装配也快良品率能上去。
就是…装上它,枪管就给堵死了就没法再打放,近战是能顶一阵,可装上就放不了铳了。”
李嗣炎接过火铳,仔细端详着插在枪口的刺刀,用力晃了晃,感觉相当牢固。
他做了几个标准的突刺动作,重心也还合适。
看着被堵死的枪口,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有用,总比赤手空拳强,传令下去照此方案,全力打造刺刀!优先配发给湖南、广西的部队。
至于装上刺刀还能射击的事,”他目光投向远处,天工司灯火通明的院落,
“留待‘自生火铳’,或更好的卡槽工艺来解决!路,要一步步走!”
“是!属下明白!”孙茂康和王铁锤都松了口气,至少眼前有了能应急的东西。
李嗣炎走出灼热喧闹的工棚,深秋的冷风迎面扑来,而他的心思早已飘到关外,明年就是崇祯自挂东南枝的一年,也是清军入关的关键时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