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寨的烟还没散干净,那股子血腥味已经顺着山风,钻进了沿途每个土司头人的鼻子里。
秦昭带着光武镇选锋营往安隆走,路上静得吓人。
要么是寨门大开,头人领着老小哆哆嗦嗦跪在路边泥地里,并且学着汉人典故中,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戏码,一个个捧着米酒粗粮,眼神里全是后怕。
还有就是寨门关得死死的,墙上连个鬼影都瞧不见,几面破旗子蔫头耷脑地飘着,意思明白得很:你们打你们的,别捎上我。
皮熊、孟毓桐许的那些好处?这会儿连屁都不如。
自家寨墙有几斤几两,见了黑石寨的下场,谁心里还不跟明镜似的?
不出所料,离安隆城还有十多里地,官道边雪地里跪着几个人。
打头的是个穿七品鹌鹑补服的瘦小文官,脸比地上的雪还白,冻得直哆嗦,手里高高举着个托盘,上面摆着县衙大印。
后头跟着县丞、典史几个,头埋得低低的。
“下…下官安隆知县周文焕…率阖县僚属…恭…恭迎天策王师!安隆…愿降!求…求将军怜惜百姓!” 声音抖得不成调。
秦昭勒住马,扫了一眼。
赵铁柱一挥手,后面沉默的兵卒立刻分出一队,小跑着越过跪地的人,直奔洞开的安隆城门。
王二带着另一队人,目标明确地扑向府库和粮仓方向,没人欢呼,只有皮靴踩在冻土上的闷响,火铳枪管偶尔磕碰的金属声。
“管好你的人,别生事。” 秦昭丢下句话,不再看地上的人。
“城外扎营,休整一日。”秦昭终究没让兵卒进城扰民,命令下得干脆利落。
很快选锋营在城外立起营盘,木桩砸地的声音砰砰作响,休整一晚后,队伍补充了点粮秣,他们的刀得继续指向兴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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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贵州境内,沅江和舞水交汇处,镇远府城卡在咽喉上,青石城墙看着挺唬人。
城头守备贺雄捏着巡抚卞三元,总兵皮熊的死守严令,心里藏的那点侥幸,在看到城下“曜武”旗号军队展开阵型时,被寒风吹得凉了半截。
援军?连影子都没见到。
城下湖南总兵王得功骑在马上,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还劝?” 他声音粗粝。
参将张建国啐了一口:“信使伤了,城上扔下来几个人头,是咱们的探马。”
“肏!一群给脸不要的东西!那就砸烂它!”王得功骂了一句,眼中凶光爆闪。
命令下达,曜武镇军阵后方,覆盖火炮的厚重油布被猛地扯下。
红夷大将军炮粗壮的炮身、佛郎机炮轻便的子铳、虎蹲炮敦实的炮架…密密麻麻的炮口,在冬阳下泛着冷光。
数量多得让城头贺雄的心,直接沉到了底,不由得后悔自己鬼迷心窍,在几个幕僚的撺掇下杀了对方的人。
“目标城墙!轰他娘!!” 王得功的吼声炸雷一样。
轰!轰轰轰轰——!
炮声连成一片,震得仿佛地皮都在跳。
炮口喷出的火光瞬间被硝烟吞没,一颗颗拳头大的实心铁球,带着破空的尖啸,狠狠砸在镇远城的青石墙上!
碎石砖块像下雨一样崩飞,几处城墙肉眼可见地凹进去,在反复轰击中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更有一段垛口‘哗啦’一声塌了下去,城头一门守军的老旧碗口铳,被炮弹正中连炮带人炸成碎片。
贺雄被震得耳朵嗡嗡响,差点从城头栽下去。
身边的兵卒鬼哭狼嚎,抱头乱窜,哪还有半点守城的样?这他娘的以为是天塌了!
足足炮轰了小半个时辰,城墙被啃得坑坑洼洼,烟尘弥漫。
“火铳队!压上!”参将张建国厉喝。
足有三千曜武镇火铳兵,排成三列横队踩着鼓点,沉默地向前推进,随后在各队管带的号令声中,摆出经典的三段射击阵型。
“举铳——放!”
砰!砰砰砰砰砰!
爆豆般的齐射声响起,铅弹像冰雹一样泼上城头。
刚想探头扔滚木,倒金汁的守军,瞬间被扫倒一片,惨叫着栽下城垛,反击的守军顿时哑火。
“重甲!给老子登城!” 王得功拔刀前指。
早就等着的重甲兵齐声怒吼,顶着厚实的铁甲棉甲,挥舞砍刀铁骨朵扛着飞梯,在火铳掩护下猛扑向城墙。
稀稀拉拉的滚木礌石砸下来,被重甲和藤牌硬生生扛住。
滚烫的金汁泼下,烫得人惨叫,但冲锋的势头没停。
“杀上去!” 一个重甲百户,第一个扒上残破的城头,厚背砍刀抡圆了劈下,一个守军连人带矛被砍翻。
更多的重甲兵嚎叫着翻上城头,砍刀见红,城头眨眼就成了血葫芦。
“夺城门!” 混在先登里的杨万里,大吼一声,带着一队人马直扑城门。
里面重甲兵在砍杀,外面撞木猛轰城门,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轰然洞开!
“进城!” 王得功一夹马腹,带着曜武镇的大队人马,犹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灌入镇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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