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陛下驾到!”
只见李自成在一众文武簇拥下快步而来,他目光扫过树下,那被几名士兵围着的景象,身形猛地一顿。
刘宗敏跟在其后,看到崇祯遗体,下意识地就去摸刀柄,被身旁的牛金星以眼神死死止住。
只见几名先前,试图抢功的李过等人围在一旁,面面相觑,手足无措,显然都没料到会面对一具天子的遗体,不知该如何处置。
李自成沉默片刻,解下自己猩红的斗篷,上前挥手斥退那些慌张的将领,将斗篷轻轻覆盖在崇祯帝的遗体上。
随即转身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陛下...”牛金星上前一步,低声道,“崇祯虽亡,然天下未定,江南...”
“朕知道。”李自成挥手打断他的话,继续沉声道:“寻一副好棺椁,以帝王之礼,葬之。
勿要损了遗体,用上好的木料,速速去办。”
这时牛金星忽然想到什么,面色骤变,急忙对李自成低声道:“陛下,此事大大不妙!若其自缢,可谓国灭君死,天命昭然,如今他竟是服药突阵而亡…”
他语速加快,显出急切:“这非亡国之君死法,实是战殁之君!消息若传至江南,史可法、马士英等辈必借题发挥,言说‘天子战死社稷’,其殉国而非亡国之论调将更盛!
必将极大激励南方明臣,残余势力死战之心,我朝平定江南恐需付出十倍代价!”
一旁的军师宋献策也捻须蹙眉,补充道:“丞相所言极是。更可虑者,此举恐动摇部分新附之前明官绅人心,使其暗存‘明主刚烈,气数或未尽’之想。
且对于山海关的吴三桂,乃至关外建虏,此等死法亦提供了绝佳口实,彼等或更以‘为这般刚烈之君复仇’为名,兴兵犯我。”
李自成目光沉静,他再次看向那覆盖着猩红斗篷的遗体,沉默良久。
他缓缓开口,声传四野:“明帝虽为朕之敌,然身染重疾,不惜己身,以药延命而血战至终,不屈于阵前,其节可悯,其志可叹。”
“传朕旨意,”李自成声音陡然一肃。
“以帝王礼厚葬崇祯帝,全军缟素三日,遣人寻回英国公等殉难臣子遗骸,一并礼葬。
昭告天下:明帝死社稷,朕甚敬之,天命归顺,非以兵戈之利,实乃民心所向。”
牛金星闻言, 神情一怔,随即领悟其中政治智慧,躬身道:“陛下圣明!如此既彰显我朝气度,或可消弭部分南方死战之志,亦可安抚前明官绅。”
李自成颔首,最后望了一眼那具遗体,转身时目光已恢复冷静。
当众人来到皇极殿,李自成终于坐上那张心心念念的宝座后,心中的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大丈夫当如是也!
然而很快便有不好的消息传来,率先冲入紫禁城的大顺军士卒,汇报了让所有人为之惊愕的消息。
“陛下!宫里是空的!”一员裨将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
“坤宁宫、慈宁宫、东宫皆无人影!只逮住几个没来得及跑的老太监和宫女!”
李自成眉头骤然锁紧:“什么?皇后、妃嫔、太子呢?!”
“据…据那几个老阉奴磕头哭诉,说数个月前就被秘密送走了,走的是天津港海路,怕是早已到了南京!”
“南京?!”刘宗敏怪叫一声,怒道:“妈的!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
很快,在随后进行的“拷饷”中,这一消息得到了多名被囚明官的证实。
一位吏部郎中在夹棍下哀嚎:“太子…太子确已南狩!陛下…饶命啊!是前司礼监太监王承恩临死前安排的…”
另一路清点国库的士卒,则带来了复杂的情报。
“陛下,户部银库清点完毕!”负责账目的书吏脸上带着兴奋,与惶恐交织的奇怪表情。
“现存白银五百三十余万两,黄金十二万两,另有珍宝无数!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粮库那边…情况不妙,许多粮垛被死鼠污染,散发着恶臭,怕是染了疫病…”
刘宗敏闻言哈哈大笑:“妈的!崇祯老儿守着这么多银子,不肯掏出来饷军,活该亡国!好!好得很!银子没问题就行!至于粮食?”
他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怕个鸟!洗干净蒸透了照样吃!老子当年在陕北树皮泥土都啃过,还怕这点毛病?让弟兄们赶紧搬出来,别耽误了大军吃喝!”
李自成听着,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银子虽多,却买不来已然失去的人心,更无法立刻变成可堪大用的强军。
太子南渡,意味着未来的敌人,将在长江以南重整旗鼓。
他莫名想起崇祯那苍白的遗体,忽然觉得这沉重的帝位,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加烫手。
数日后,武英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照着李自成愈发阴沉的脸。
殿外,北京城正陷入一场,以“追赃助饷”为名的集体疯狂,最初的章程早已被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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