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口城东十里,天策军光武镇大营。
营寨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旌旗湿透,沉重地低垂着,营垒间的通道早已化为泥潭。
中军大帐内,气氛比帐外的天气更加凝重。
愁眉莫展的云朗,身披铁甲独自站在巨大的舆图前,一双眼睛钉在“湖口”二字上,不自觉竟呆住了。
白日里攻城受挫,麾下儿郎血染城墙却无功而返,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特别是其他两路,频频传来的捷报,更是让其坐立难安,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报——!王将军所部已克复小池口,正在肃清残敌!”
“报——!杜将军水师已锁死湖面,敌舟不敢出港!”
每一次传令兵的声音,都让云朗的脸色阴沉一分,同为天策麾下大将,他人建功,自己却师老兵疲,困于坚城之下,这让他情何以堪?
帐外雨声哗啦,搅得让人心绪不宁。
各种战法在脑中轮转,却又被现实无情否定,大雨滂沱火器难施,强攻只是徒耗性命。
“可恨!”他低骂一声,一拳砸在案上。
恰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声,只听亲卫在帐外低声禀报:“军门!大将军快到大营了——!”
云朗心中猛地一沉!大将军亲临?定是攻城不利惹得动怒,所以才亲自前来督战,甚至……是要阵前换将强攻!
一时间,羞愧、焦灼瞬间涌上心头。
他不及细想,也顾不得披上蓑衣,猛地掀开帐帘大步冲入暴雨之中。
“速速列队!迎驾!”他对亲兵喝道,自己则径直走到营门处,挺直身躯立于泥泞之中,任由冰冷雨水浇透全身。
只见雨幕之中,一支煞气腾腾的军队沉默行来。
为首一人,骑乘高头骏马玄甲外罩深色油衣,头戴斗笠,正是天策大将军李嗣炎!
鞍畔挂着一柄骇人的长柄重兵,虽在雨中却威仪不减分毫。
更令人心惊的是其后大军——足足数千精锐,皆是人马俱甲的重骑,身披双层铁甲的魁梧步卒,沉默如林,唯有甲叶铿锵混合雨声。
而统领这支“摧锋营”的巨汉,刘司虎,如同护法金刚般紧随李嗣炎左右,嘴角幸灾乐祸,一副看戏的神情。
见此阵仗,云朗心头咯噔一下,连摧锋营都带来了,看来大将军这是要不惜代价,雷霆一击了!
他连忙抱拳躬身,声音在雨声中有些发颤:“光武镇云朗,恭迎大将军!末将无能,攻城受挫,劳大将军亲冒矢石,末将……万死!”
李嗣炎勒住战马,目光扫过雨中肃立的众人,平静地声音穿透雨幕:“都杵在雨里作甚?等着染风寒吗?进帐说话!”
“是!”云朗不敢多言,连忙侧身引路。
李嗣炎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刘司虎率一队铁甲锐士紧随其后,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壁,踏入大营。
其所过之处,缩在营帐内的光武镇士卒,无不屏息垂首,感叹大将军的亲军威武霸气。
众人涌入中军大帐,帐内顿时显得拥挤,雨水从衣甲上滴落,嗒嗒作响。
摧锋营甲士则按刀立于帐外,如磐石般无视风雨。
李嗣炎走到主位坐下,取下斗笠,露出冷峻面容,他目光扫过垂首的云朗,缓缓开口:“湖口战事本帅知晓了,天时不顺,非是你的过错,弟兄们苦战皆有功赏。”
听到这话,云朗心下稍安,但瞥见帐外肃立的摧锋营,心情依旧沉重。
李嗣炎话头一转,说道:“不过,打仗讲究的就是快,湖口这地方太关键,绝不能拖。
马祥麟那帮残兵败将都缩在里头,要是让他们缓过劲来,要么死守不出,要么找机会溜走,都是个大麻烦。”
云朗赶紧接话:“末将明白!我已经让弟兄们抓紧休息,明天我就带敢死队上,一定把城……”
“不用再让弟兄们去送死了,我这次来不是逼你强攻的。”李嗣炎打断他,语气胸有成竹。
看着云朗一脸错愕,李嗣炎压低声音,却说得格外清楚:“破城的那把‘钉子’,说不定早就钉在城里了,本帅亲自过来,就是要和你约定好信号,安排里应外合的事。”
云朗又惊讶又疑惑,追问道:“破城的钉子已经在城里了?大将军的意思是……?”
李嗣炎没有直接回答,只看了眼帐外哗哗的大雨,吩咐道:“你让你的人吃饱睡好,把精神养足。
等到城里头火光大起,或者有什么骚动,你的光武镇必须立刻行动,直冲城门!
到时候,刘司虎的摧锋营会打头阵,一口气把城拿下!”
他语气忽然一沉,透出一股冷冽:“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云朗虽不知“城内钉子”,究竟所指为何人,但见大将军如此笃定,且带来了最强的破城锐士,心中阴霾顿时散了大半,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末将遵命!光武镇上下,必秣马厉兵,只待大将军号令!城内有变,末将必亲率儿郎,为摧锋营弟兄打开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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