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天地间一片混沌,道路泥泞不堪。
就在这恶劣的天气里,一队约八百人的队伍,他们丢盔弃甲,衣衫褴褛,互相搀扶着出现在,湖口城西的通济门外。
一个个浑身湿透沾满泥浆,脸上写满了疲惫惊惶,看上去与任何一支溃败的军队,别无二致。
为首者,正是刚刚在天策军大营,立下生死状的原九江都头庞青云,以及他的结义兄弟陆大山、张午阳。
“城上的弟兄!开门!快开门啊!”庞青云声嘶力竭朝着城头呼喊,在雨声中显得模糊凄惶、
“我们是九江来的!城破了!……我等拼死才杀出重围啊!”
这时城头火把晃动,守军警惕地探出头,箭垛后方,无数人张弓搭箭,冰冷的箭镞对准了下方的“溃兵”。
“站住!再往前就放箭了!”
一个队长模样的军官厉声喝道:“你们是哪一部的?主将是谁?”
“九江卫左千户所!原守备赵登魁大人,麾下都头庞青云!”
庞青云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悲声喊道,“赵大人……赵大人他力战殉国了!就剩我们这些弟兄了……”
城头一阵骚动,九江陷落的消息已经传来,但具体细节无人知晓。
很快,一名身着千总服饰的军官出现在城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此人正是负责通济门防务的赵谦。
“庞青云?”赵谦声音沉稳,带着审视。
“你说你是九江卫左千户所的都头?有何凭证?为何溃退至我湖口?天策贼军何在?”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每一个都是考验。
庞青云早已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块沾满泥污的腰牌,高高举起,又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九江城破的“惨状”和“突围”的艰辛。
言辞恳切,细节逼真,听得城头一些守军都面露戚容。
“天策军正在九江清剿,大雨阻路,尚未追来……但我等逃得匆忙,身后必有追兵!
将军,看在同袍之谊,开门救救兄弟们吧!”庞青云最后几乎带上了哭腔。
赵谦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庞青云,和他身后那些“残兵”。
这些人虽然狼狈,但仔细看去体格似乎都颇为精壮,不像寻常溃兵那般完全失魂落魄。(这里是庞青云三兄弟,自己的兵)
但他转念一想,能从重围中杀出的,自然也是些悍勇之辈,有些不同寻常倒也说得通。
况且,大雨滂沱,天策军确实难以行动,收容这些溃兵也能增强守城力量。
沉吟片刻后,赵谦终于下令:“放吊篮,验看腰牌!”
腰牌被吊上去,经查验无误,至少型号、制式无误。
“开门!放他们进来!”赵谦挥手下令。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庞青云心中暗喜,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悲戚和感激,连忙招呼着身后八百“弟兄”,迫不及待地涌入城内。
入城后,他们并未获得自由行动的权利,而是被立刻集中到,靠近城墙的一处空旷场地。
再次接受了数轮盘问身份核实,庞青云对答如流,将所有细节都圆得滴水不漏。
最终一名身着裲裆甲神色疲惫的参军,在数名亲兵的护卫下登上城头,代为传令。
他清了清嗓子,在雨声中显得有几分虚弱:“经略大人身体抱恙,暂由孙副将代行指挥。
孙将军有令:庞都头率众来归,忠勇可嘉!然眼下湖口兵额已满,暂无法补充编制。
特擢升庞青云为千总,仍统旧部八百人,于城西划拨营房暂驻,听候调遣!务须严守军纪不得滋扰百姓!”
“谢将军恩典!末将定恪尽职守,不负所托!”庞青云单膝跪地,朗声领命,雨水顺着他的铁盔不断流下。
他心中却是一片雪亮:所谓升迁不过是虚衔,既不给他们补充兵员装备,也不让他们分散驻防,反倒将这八百人集中安置在偏僻的城西。
——这分明是既想用他们守城,又心存忌惮,不敢真正信任。
就这样,庞青云和他精心挑选的八百“溃兵”,成功地在湖口城内潜伏下来。
而他们被安置在几处相邻的破旧营房里,外面还有“友邻”部队驻扎,美其名曰协同驻防,实则是某种程度的监视。
而这一切,都因马祥鳞的病倒蒙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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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夜色渐深。
营房内油灯如豆,庞青云、陆大山、张午阳三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门窗紧闭。
桌上摊着一张,他们凭借记忆和观察,匆忙绘制的简陋地图。
“大哥,这鬼天气巡哨都懒了,但四门守备依然很严,尤其是东门通济门,是赵谦的人。”张午阳低声道。
“妈的,等雨小点,老子带人摸上去宰了守门的!”陆大山恶狠狠地道。
“大山,不可鲁莽!此事必须谋定而后动,要找到巡防间隙,或者……”庞青云低喝,制止这位二弟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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