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咬牙切齿,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钱谦益好歹曾是东林领袖,士林楷模,如今竟干起这等鹰犬勾当,连脸面都不要了!还有那李岩,一个流寇余孽,也配穿一身官袍来追逼我们的钱粮?我呸!”
“他们不就是看准了我们身上有前朝的印记,好拿捏,好立功吗?把我们抄没了,他们就能升官发财!可恨!可恨至极!”
“唉,形势比人强啊。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盼着这‘定业’朝,能早点安稳下来,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众人唉声叹气,诉说着不甘与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清楚自家积累的财富,其中究竟有多少不义之财,又漏了多少税。
就在这时,门外闯进了一群兵丁,甲胄铿锵,打破了宅内怨愤的氛围。
为首三人,正是他们口中反复咒骂的李岩、钱谦益,而统领那群如狼似虎差役的,则是一身劲装英气逼人的红娘子。
厅内瞬间鸦雀无声,方才还高谈阔论的旧臣们,个个面如土色,手中的酒杯僵在半空,或直接跌落在衣袍上,溅开一片狼藉。
红娘子锐利扫过全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哟,诸位大人真是好闲情逸致,聚在这儿编排人是非呢?知道你们的事发了!这是准备吃最后一顿团圆饭吗?”
她不是读书人说话直来直去,字字如刀,扎在这些自诩清高的旧臣心上。
钱谦益上前一步,他如今虽干着这得罪人的勾当,却依旧保持着士大夫的仪态,只是再无往日温文。
他清了清嗓子,扬了扬手中一叠厚厚的卷宗,语气平稳:“经稽税司连日核查,已查明尔等多人,利用前朝官身,隐匿田亩、虚报灾情、勾结胥吏,偷漏国税,数额巨大,证据确凿!”
他每说一项,在场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更有甚者,私下转移资产,以图蒙混过关,其行可鄙,其心可诛!”
李岩站在钱谦益身侧,神色更为愤怒,补充道:“王上有令,新朝初立,正需肃清积弊,充盈国库,以资北伐大业!
尔等身为旧宦,不思报效,反而变本加厉,损公肥私,今日便是清算之时!所有涉案家产,一律抄没充公!涉案人员,即刻锁拿交由有司审问!”
“不!你们这是诬陷!”工部营缮司主事赵大海猛地站起,试图争辩。
“钱牧斋!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何故助纣为虐,对我等同僚赶尽杀绝?!”
钱谦益面色不变,淡淡道:“钱某如今,只知效忠王上依律办事,至于圣贤书……书中可曾教过尔等贪赃枉法,欺君罔上?”
红娘子早已不耐烦,猛地一挥手:“跟这群蠹虫废什么话!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话落,她身后的差役如虎狼扑了上去,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将这群官员们一个个套上锁链,粗暴地拖拽出去。
府邸外,闻讯赶来的其他家眷,远远看着这一幕,无不噤若寒蝉,心中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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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江北淮安府,运河一支流僻静处。
夜色深沉,水波不兴,只有几条吃水极深的漕船静静泊着。
几个人影在岸边焦急踱步,其中为首的,正是徽州巨贾江明远,和镇江大粮商王守业。
“江兄,这都等了一个月了,接应的人怎么还不到?这批粮食压在手里,夜长梦多啊!”王守业搓着手压低声音,言语难掩焦躁。
江明远相对沉稳,但紧蹙的眉头也显露出内心不安:“北边路不好走,那帮家伙催得又急,听说他们内部也乱了章程,再等等,约定的就是这几日。”
他抬头望了望昏沉的月色,“只要这批粮食顺运河北上,换回来的皮货、人参,转手便是数倍之利!”
为了避开日益严密的水师盘查,他们不惜绕行偏僻水道,在此苦候接头的清方商人。
然而就在王守业,几乎要放弃之时,几艘小船悄然靠岸,船上之人做关外客商打扮。
双方对上暗号,江明远长舒一口气,立刻指挥雇来的力夫,开始将一袋袋粮食从隐蔽的仓廪中搬出,运往小船。
“快!动作都麻利点!”江明远低声催促。
但就在第一袋粮食,即将装上小船之际,异变陡生!
运河两岸,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将码头照得亮如白昼!
“缇骑办事!人赃并获,束手就擒!”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划破沉寂的夜空。
只见数十名身着皂色便装、眼神锐利的汉子手持利刃劲弩,从芦苇丛中、民房暗处,乃至水面下的潜藏小舟里蜂拥而出。
瞬息,便将整个码头围得铁桶一般,刀光映着火光,杀气凛然。
为首一人,身形精干,面色冷厉,正是罗网在此地的百户贾世亮。
江明远、王守业与那几名“关外商客”,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魂飞魄散,僵立当场。
江明远最先反应过来,强自镇定,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拱手:“这位……这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民们只是在此交割些寻常货物,绝无作奸犯科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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