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业四年,热兰遮城,总督议政厅。
咸湿的海风透过拱形长窗吹入大厅,荷兰东印度公司驻福尔摩沙总督,尼古拉斯·费尔勃格放下手中红茶,眉头紧锁。
他刚刚得到消息,海峡对岸有大量唐船的身影,并且那支舰队正在进行登陆演武,规模之大,让他这个见惯了风浪的老海狼也感到心惊。
“先生们!我有件事不得不向你们宣布。”
他转过身,面向他的核心幕僚——政务官卡萨尔·范德林登、驻军司令汉斯·彼得森少校,以及商务代表雅各布·克劳利。
“对岸那个古老的帝国,最近的动作越来越让人不安了。”
范德林登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总督阁下,您是否多虑了?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他们只是在应对日本那些不开化土着的挑衅。
一些蛮族的闹腾,需要动用如此规模的舰队吗?这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
费尔勃格摇了摇头,走到悬挂着东亚海域图的前面,点在大唐漫长的海岸线上:“不,卡萨尔,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虚张声势?你看看他们近年来在沿海的作为,整顿舰队,建造巨舰,统一货币,甚至……开始规范海外商人的行为,这绝不是一个沉睡帝国该有的姿态。”
接着他手指从海岸线,缓缓滑向代表台湾的区域。
“我感觉,这头巨龙正在舒展它筋骨,而当它彻底醒来需要寻找猎物时……”他的目光停留在热兰遮城的位置,意味不言而喻。
彼得森少校发出一声粗嘎冷笑,魁梧的身躯靠在铺着海图的桌边,手指敲击着腰间的剑柄。
“总督阁下,您是否过于忧虑了?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我们?就凭那些‘刚刚学会’在海上,进行正规阵列操演的新手?
他们或许能在数量上压倒日本人,但面对我们东印度公司经验丰富的舰队,训练有素的陆战队?” 他摇摇头,选择性忘记了,之前和唐帝国打过的海战。
“不要低估他们,汉斯!永远不要!”费尔勃格总督猛地转过身,严厉地呵斥了对方。
他走到窗前,再次指向对岸,仿佛能穿透海雾看到那庞大的帝国。
“你口中的‘新手’,已经建成了至少三支完整的远洋舰队!他们的水兵或许经验不足,但他们的战舰设计、火炮数量,尤其是他们陆军普遍装备的燧发枪,和定装弹药,这些都不是儿戏!
我收到过详细的报告,他们的火枪射速和可靠性,在某些方面甚至不逊于我们!”
他离开窗边,踱步到彼得森面前,目光锐利:“你只看到了船和枪,汉斯。
你没看到更可怕的东西——组织能力和资源动员能力。
想想看,一个拥有数以千万计,甚至可能上亿人口的帝国,一旦它开始像一部机器高效运转起来,能够爆发出何等恐怖的力量?
它能够建造的船只、训练的士兵、生产的武器,将是我们的几十倍、几百倍!
我们东印度公司在整个东方的力量,在这样的体量面前,不过是巨浪前的一艘小舢板!”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可怕的想象在众人心中沉淀,然后才用更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而且,你必须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和行为方式。
我研究过他们的典籍和史书,从古老的周天子征伐四方,到后来的汉唐驱逐匈奴、突厥,甚至包括他们内战。
他们在开战前,最擅长的就是寻找一个‘正当’理由——他们称之为‘师出有名’。”
总督环视在场的每一位下属,一字一顿地强调:“无论是‘吊民伐罪’,还是‘维护宗主权’,甚至是‘追剿海盗’、‘保护商旅’……他们总能找到道德,和法理上的至高点。
他们不会像海盗一样,毫无征兆地抢劫,他们会先编织一张完美的大义之网。
一旦我们给了他们任何实质性的借口——比如,过度压迫他们的商人,或者像现在这样,明显偏袒土着而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那么下一刻,出现在热兰遮城外的船,就绝不会仅仅是进行演习的舰队了。”
“所以先生们!”
费尔勃格语气沉重的总结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炫耀武力,而是极致的谨慎。
我们必须像在鸡蛋上跳舞一样,小心翼翼地处理,与所有唐人相关的事务。
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发动战争的‘名分’!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自保策略。”
几乎是话音刚落,议政厅的门被敲响,情报官马蒂亚斯·德容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总督阁下,诸位大人,抱歉打扰。”德容行了礼,语气急促地汇报。
“刚刚接到报告,城北的汉人村落与附近的山地土着,又发生了冲突,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九起了。”
范德林登看了一眼总督,他叹了口气:“这些麻烦的土着!以前我们稍微偏袒他们,打压一下唐人,还能维持表面平衡。
但…随着对岸那头巨龙的态度,越来越强硬,我们不得不改变策略,尽量保持中立,不能再明显偏袒任何一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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