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里外的金陵皇城,奉天门前,晨光微熹。
天策大汉将军手持金瓜,肃立御道两侧,皇帝李嗣炎端坐于门廊下的龙椅上,文武百官按品级,序立于丹墀及广场。
朝会进行至地方政务环节时,都察院队列中,一名身着青色獬豸补服的官员,硬着头皮出班。
都察院浙江道监察御史,王瑾手持玉笏,言语带着一丝颤抖,却不得不放大,以确保声音能传到御座前:“陛下!臣……臣弹劾钦差大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白文选!”
“其奉旨查案,本应持重,然则行事酷烈,纵容麾下罗网擅闯民宅,滥抓无辜,致杭州钱法紊乱,商贾惶恐闭市,粮价因此波动,民怨……民怨沸腾!
长此以往,恐激生大变,动摇江浙根基!恳请陛下明察,即刻召回白文选,另选持重老臣前往安抚,以定人心!”
话音落下,他心中就叫苦不迭,自己何尝不知这是在引火烧身?
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在赵弘文的钱庄留有巨额的借据和把柄,对方只需轻轻一推,便是家破人亡之祸。
此刻他只能期望法不责众,盼着陛下能顺从“民意”。
而此言一出,如若发出了一个信号。
紧接着,户科给事中李胜,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赵文、以及数名江浙籍的六部主事、郎中纷纷出列附和。
他们言辞恳切引据合理,将白文选描绘成一个不顾民生、只知蛮干的酷吏,仿佛杭州的乱象,皆由他一人而起。
李胜低着头不敢看向御座,心中只盼此举能,稍缓白文选查案的进度,让他那亲家有时间抹平账目。
赵文更是悔不迭,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贪图沈家,那几处江南园林的“雅赠”,如今被人拿住短处,只能在这金殿之上行此昏招。
龙椅上李嗣炎面沉如水,扫过下方这群“义愤填膺”的臣子,右手撑着下巴,左手在龙椅扶手上轻点。
没等他开口,立于文官之首的首辅房玄德,却猛地转过身,此刻的他哪有平日里的温和,对着王瑾等人怒目而视。
“荒——谬——!”
一声断喝仿若惊雷,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私语。
他一步踏出,几乎指着王瑾的鼻子,声音如同洪钟:“冯双礼!乃陛下亲点巡按御史,代天巡狩,纠劾百司!
竟在杭州行辕,被一场‘意外’大火活活烧死!此乃大唐立国以来,未有之奇耻大辱!陛下为此夜不能寐,天威因此受损!”
他睨视那十几名出列的官员,语气愈发凌厉:“尔等食君之禄,受国恩眷!此时此刻,不言缉拿真凶,以正国法,匡扶正义,以慰忠魂!
反倒在此大放厥词,弹劾奉旨查案、欲为同僚雪冤的钦差?!在尔等眼中,可还有陛下?可还有朝廷法度?!”
房玄德再次向前一步,首辅气势压得王瑾等人喘不过气:“钱法紊乱?商贾闭市?民怨沸腾?好大的罪名!
臣倒要问问,若杭州地方官清正廉明,若当地商贾皆守法经营,何惧钦差调查?!
白文选奉旨南下不过数日,尚未有重大举措,尔等便如此惶惶不可终日,不惜在这奉天门前,御驾之侧,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他凌厉转身面向皇帝,深深一揖,掷地有声:“陛下!臣当日便在紫宸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查清此案,老臣愿悬首杭州城门!
今日,老臣于此奉天门前,再立一状!此案若最终查明,白文选所为皆是为查明真相、肃清奸佞,那么今日所有无端弹劾、阻挠查案者。
无论品级,请陛下允臣,一律按‘徇私枉法、朋比为奸’论处,革职抄家,流三千里,遇赦不赦!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当了这么久的文官,房玄德对这些人也算知根知底,既然他们要赌,不将这些蠹虫连根拔起,何以正朝纲!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首辅不留丝毫余地的姿态,震慑住了。
那十几名出列的官员,个个面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中衣,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仅没能阻止白文选,反而一头撞上了高墙,前途尽毁不说,甚至还有可能性命难保!
李嗣炎看着下方嘴角微翘,似乎对这个处理还算满意,于是缓缓开口:“首辅忠心体国,朕心甚慰,白文选乃朕亲点,朕信其能,亦信首辅之判,此事不必再议。”
接着他视线掠过失声的王瑾等人,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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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凉亭内,龙涎香的青烟,在鎏金博山炉上袅袅盘旋。
年仅十六的皇后郑祖喜端坐在凤榻上,身着明黄凤袍,头戴九龙四凤冠,珠翠环绕难掩威仪。
面容姣好如初绽芙蕖,肌肤细腻,眼神已褪去少女的天真,带着洞悉世事的清明。
今天她的心情还算不错,因为小时候见过几次面的族叔,居然主动来探望她。
然而郑祖喜没料到事情,却跟想的有些出入,只见一个身着锦袍,面带市侩的中年男子,躬身站在下首,额角沁着细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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