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张仪唇边掠过冷笑,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缓步走到那幅巨大的《坤舆万国全图》前,提起一支毛笔点在大员岛上。
“前明万历三十二年,贵公司船队初至澎湖,便强征渔获、焚掠村社,我朝闽浙地方志详载,死伤渔民数十——此谓合法?”
“天启四年,未经我朝许可,强占台湾南部,筑热兰遮城,视我朝渡海垦殖之民为佃农,课以重税——此谓合法?”
“崇祯以来,沿海屡有奏报,百姓被诱拐、劫掠,贩往南洋为奴,其中多有经台湾转运者——此又谓合法?”
张仪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使团众人:“此番王师收复台湾,于热兰遮城官署之中,缴获历年文书账册堆积如山。
其中所载桩桩件件,皆可与此三问对应,贵公司所谓‘合法经营’,便是如此行径?需不需要,我现在就令人抬几箱账册副本进来,与贵使逐一核对?”
马特索科尔张口结舌,背脊发凉。
那些文件……竟然落到了他们手里!那些蠢货都投降了,也不把东西烧掉!
“坐下。”房玄德的声音再次响起,淡漠却自有威势,马特索科尔感到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跌坐回椅中。
张仪走回案前,双手扶着桌面,身躯微微前倾俯视荷兰使团,道:“陛下仁德,念尔等远来,且初犯天威,只要应允此三事,前罪可赦,被俘人员亦可释还。”
户部尚书庞雨适时接口,手中的象牙算筹发出“噼啪”声,每一声都敲在荷兰人的心头:“大员之地,贵公司占据二十六载。需偿付历年地租,以垦田数折算,所征税收,按账册残卷与地方耆老回忆估算。
掠走之糖、皮、硫磺等物产,依当时市价计,贩运人口,按我朝赎买之例折银。综合算来……”
算筹疾速拨动,最终一定“啪!”。
“约需大唐定业通宝一千万银圆,可分三期,首期三百万,签约后一月内,二期四百万。
半年内;尾款三百万,一年内付清,逾期一日,罚息千分之五。”
“一千万两?!这不可能!你们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德克森失声喊道,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敲诈?”庞雨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几份装订好的文书,并非账簿,而是市舶司的贸易记录摘要。
以及一些来自南洋华商、关于历年香料与蔗糖,在海贸市场的价格波动禀报。
“贵公司在台湾经营近四十年,主要产出无非蔗糖、鹿皮等物。
每年产出多少,输往何处,大致获利几何,闽粤海商耳目众多,岂能毫无风声?
仅以蔗糖一项,依欧罗巴近年市价及运输规模粗估,其利便已惊人。一千万两,已是抹去零头,斟酌再三的数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如土色的德克森:“若贵使觉得此数不实,那不妨我们暂且搁置赔偿细则。
贵公司可先将完整账册送来,我们双方会同闽粤熟知行情的公正商人,一同核算,如何?”
马特索科尔哑口无言。交出完整账册?那等于将公司的远东经营底细和盘托出,绝无可能!
对方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提出这样一个,他们既无法轻易接受,又难以在细节上驳倒的巨额赔款。
接着张仪动作亦是不停,将手指移向地图上的南洋海域。
“为保今后东南海疆靖平,商路通畅,马六甲海峡,廖内群岛、安汶岛、巨港四处据点,贵公司须移交大唐管辖。”
“这不可能!这几处是公司在东印度群岛的命脉所在!失去它们,贸易网络将彻底……”范·德桑特猛地站起,呼吸粗重。
“命脉?”
张仪抬眼看他,如同陈述事实般:“范·德桑特先生,您亲眼见过琉球、泉州港外的大唐舰队了,您认为在这片大洋之上,现在是谁的更易被扼住?”
范·德桑特像被扼住了喉咙,后面的话堵在胸口..脸色涨红。
此时,张煌言不紧不慢地展开一幅海图,图上清晰勾勒出大唐舰队目前的活动范围,以及马六甲海峡至巴达维亚之间的航道。
“我大唐东海舰队主力,现正在南洋巡弋,其战力如何,想必诸位北上途中已有体会,这四处据点位置紧要,移交大唐,方能确保此前‘误会’不再发生。”
见对方所有人呐呐不说话,张仪顺势说出最后一条内容,“自条约签订之日起二十年内,贵公司每年需向大唐指定商行,供应定额香料,价格按当年欧罗巴到岸均价七折结算。
大唐官民商船,可自由往来贵公司远东各埠,贵方须提供便利、护卫。
反之,荷兰商船来华,须至泉州、广州两市舶司登记,缴纳货值一成的‘协饷银’,此外,贵公司在南洋不得阻挠、干预与大唐交好之邦国贸易。”
马特索科尔听到这里,已经不止是流汗,而是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三条赔款抽干流动资金,割让据点瓦解贸易支点,通商条款则将公司未来,牢牢绑在大唐的贸易体系上,沦为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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