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甩率先吼叫着应和,其他大小头领也纷纷呼喝起来,空气中弥漫的躁动终于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战意。
唯有那孟养巫师,依旧低头凝视着无法给出明确吉凶的鸡骨,眉头深锁。
而山下河谷中,那看似萎靡的唐营深处,一些看似“病弱”的士兵,正悄悄将用过的药罐,刻意弄糟的污物,丢弃到显眼的位置。
...............
河谷唐营,中军帐内,浓重的苦药味压过了泥土的气息。、
李定国赤着上身背对众将,军医正小心地为他后背,三道皮开肉绽的新鲜鞭痕上药。
那是他半个时辰前,亲自下令军法官执行的“责罚”,罪名是“督军不力,致疫病蔓延,士气低迷”。
每一下蘸着药水的棉布触碰,都让他结实的背肌微微抽动,但他脸上却无一丝波澜。
帐下,副将陈默、骑兵参将赵胜、步兵统领孙固、炮队管带韩大器,等一众将领垂手肃立,气氛压抑。
“都愣着作甚?坐下说话。”李定国披上一件素白中衣,遮住伤痕,率先在简陋的木案后坐下。
他端起案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眉头都没皱一下,仰头灌下,喉结滚动,半晌才呼出,一口带着药味的浊气。
“岩甩的探子,刚才就在对面山头上,举着千里镜数咱们的炊烟呢,我们演得不错,但还不够。”
副将陈默是个黑脸膛的粗豪汉子,此刻却愁眉不展,闻言瓮声道:“大帅,弟兄们是真遭罪,装拉稀的,茅坑早就不够用了。
营后的河沟都快……都快溢出来,味道冲得自己人都受不了,还有那些装瘴气打摆子的,大热天裹着毯子发抖。
汗出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好几个体质弱些的兄弟,差点真中了暑。”
李定国用布巾擦了擦嘴角,平淡道:“遭罪就对了,不吃这点苦头,莽白那条老狐狸怎么会信?医官那边‘病死’的名单再加五十个名字,要像模像样,籍贯、所属都编圆了。
‘尸体’趁夜运到后山‘掩埋’,记得留点破绽,让他们的人能‘偶然’发现几处新坟。”
“大帅!”骑兵参将赵胜忍不住抱拳,模样是个精瘦的燕地汉子。
“末将担心的不是这个,探马回报,莽白把压箱底的三十头战象全调上来了,正在前山密林里集结。
那玩意在平原上,咱们的火炮排铳自然不怕,可眼下这鬼地方,山高林密,咱们的战马都跑不开,火炮更难以发挥射程。
若是敌军驱象从林中突袭,阵型一乱,后果不堪设想啊!”
话落,众人只觉帐内空气愈发闷热。
游击孙固也开口,言辞有些忧虑:“赵将军所言极是,我军火器之利,在于列阵而战,在于视野开阔。
如今困守河谷仰攻不利,据守则被动,若长期被其游击骚扰,士气与补给皆是问题,末将观敌军,虽无我军之严整,却胜在熟悉地形来去如风,久耗下去于我不利。”
“所以,本帅没打算在这里跟他们耗下去。”李定国站起身,走到大帐中央那个用河泥,碎石,树枝堆砌的沙盘前。众将立刻围拢过来。
他点向沙盘中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看这里,木邦平原。”
众人目光聚焦沙盘上,那片区域被特意标注出来,与周围崎岖的山地形成鲜明对比。
“宽约十里,长约三十里,三面是缓坡,中央平坦如砥,几条小河穿流而过,饮水无虞。”李定国快速在沙盘上划动,如同将军在规划战场。
“一个月前,本帅就已密令辅兵营分批前往,悄悄清理了其中较大的碎石树桩。
如今,那里足以让我们的炮车畅行,骑兵展开,让我们所有火铳手射界,一览无余。”
炮队管带韩大器眼睛一亮,他是技术军官,立刻领会:“大帅英明!只要到了平原,我们的‘定业一式’和‘虎蹲炮’便能发挥最大威力!定叫那些猴子尝尝什么叫天雷地火!”
但旋即他想到一个问题,又皱眉问道:“可是大帅,莽白他们会乖乖放弃山林优势,跟我们到平原上决战吗?他们又不是傻子。”
闻言,李定国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铁血与冷酷:“问得好,所以他们不会‘乖乖’来,需要我们‘请’他们来。”
他环视众将:“三日后,我军将‘疫病大爆发’,‘粮草将尽’,‘士气崩溃’。
届时,我们要烧掉一部分多余,实则早已废弃的粮草,制造浓烟和混乱。
我们要‘仓皇’拔营,向木邦平原方向‘溃退’,辎重车要故意丢弃一些,破损的盔甲、旗帜要扔得沿途都是,逃命的队伍要乱,要像真的丧家之犬。”
他顿了顿,锐利掠过每一张脸:“诸位,这场戏比真刀真枪拼杀更难,要演得让莽白相信,他梦寐以求一举歼灭我大唐西南精锐的机会,就在眼前。
要让他觉得,自己是凭本事把我们逼入绝境,赶出了山林,而不是我们主动选择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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