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镇的平静,如同薄冰,被北境战事的消息轻易击碎。随着雁门关战况胶着,伤亡加剧,越来越多的坏消息和流民像潮水般涌向这个边境小镇。镇上的气氛一日紧过一日,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杏林春”医馆的门槛,这几日几乎要被踏平。苏冉忙得脚不沾地,原本略显苍白的面色更添了几分憔悴,但那双眼睛却因专注和忙碌而显得格外清亮有神。她不再是那个需要精心伪装、时刻警惕的逃亡者,而更像一个真正扎根于此、救死扶伤的医者。这种充实感,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部分因过往而产生的褶皱。然而,这种相对的平静,很快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官府告示打破了。
清晨,镇中心的老槐树下,围了一大群人,对着新贴出的告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刚从城外采药回来的阿木,气喘吁吁地跑回医馆,脸色发白:“小姐!不好了!官府……官府贴出告示了!”
苏冉正在给一个发烧的孩子针灸,头也没抬,语气平静:“慌什么?是加税了,还是又要征徭役了?” 边境小镇,这类事情并不稀奇。
“不……不是!”阿木急得直摆手,压低声音,几乎是凑到苏冉耳边说,“是募医令!朝廷要招募随军医者,前往北疆伤兵营效力!说是……说是靖王爷亲自下的令,待遇从优,有功者重赏!”
“啪嗒!”苏冉手中捻着的银针,掉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整个人僵住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募医令?靖王爷?前往北疆?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战事吃紧,军队急需医疗力量,而这道命令,无疑将她推到了一个极其危险又两难的境地。
“小姐?您……您没事吧?”阿木看着苏冉瞬间失血的脸色,担忧地问。苏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捡起银针,继续为孩子施针,但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这事……容我想想。”阿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医馆里暂时没有新的病人,只剩下那个昏睡的孩子和炉子上咕嘟咕嘟煎着的药。
苏冉坐在诊台后,心乱如麻。医者仁心,在她前世所受的教育和这一世白逸辰的潜移默化中,早已根深蒂固。看着那些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断手断脚,伤口化脓,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痛苦呻吟,甚至等死,她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有能力帮助他们,有远超这个时代的医疗知识和实践技能。若是袖手旁观,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职业责任感。可是……从军?那意味着要进入军队体系,要登记造册,要面对严格的审查。她现在的身份是伪造的,经不起细查。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那是萧玦的军队!那个她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假死”才逃离的男人!现在要主动送上门去?这简直是与虎谋皮!不,是自投罗网!她几乎能想象到,如果萧玦发现她还活着,并且就混在他的军营里,会是何等的震怒和……她不敢深想那后果。那个男人偏执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郎中!苏郎中在吗?”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苏冉的思绪。是那个胳膊受伤的校尉王虎,他带着两个士兵,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急切。
苏冉收敛心神,起身迎道:“王校尉,伤口恢复得如何?”
“好多了!多亏了苏郎中您妙手回春!”王虎拍了拍包扎好的胳膊,随即脸色一正,压低声音道,“苏郎中,您看到镇上的募医令了吧?不瞒您说,这命令就是咱们王爷下的!前线……太惨了!伤兵营里缺医少药,好多兄弟不是死在敌人刀下,而是活活疼死、病死的!王爷急得嘴角都起泡了!”
苏冉的心猛地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王校尉的意思是?”
“俺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王虎搓着手,眼神热切地看着苏冉,“苏郎中,您的医术,俺是亲眼见过的,比军里那些半吊子郎中强太多了!您要是能去伤兵营,肯定能救活不少兄弟!俺……俺想推荐您去!待遇肯定比您在这小镇开医馆强百倍!而且这是为国效力,是大功劳啊!”
苏冉沉默着,指尖冰凉。王虎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的挣扎。救死扶伤的天职,和自我保护的本能,激烈地交锋。“王校尉的好意,我心领了。”
苏冉斟酌着词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只是……我乃一介草民,医术浅薄,恐难当此重任。况且,这医馆虽小,也离不开人……”
“哎呀!苏郎中您太谦虚了!”王虎急道,“您的医术要是浅薄,那俺们军中的郎中就该回家种地了!至于医馆,可以暂时关一阵子嘛!等打退了北戎,您就是功臣,还愁没病人?王爷最是赏罚分明,绝不会亏待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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