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和隐约的血腥气,吹拂着肃杀的军营。靖王萧玦的到来,如同给苦苦支撑的边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却也带来了更沉重的压力。他雷厉风行,以铁腕手段整顿溃兵,加固城防,亲自督战,几次打退了北戎凶猛的进攻,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战线。
但战争的残酷,远非京城权谋可比。每日都有伤亡名单送到主帅大帐,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条条消逝的生命和无数破碎的家庭。伤兵营里人满为患,缺医少药的情况比想象的更为严重,哀嚎声日夜不绝,如同地狱的序曲。
傍晚,一场惨烈的守城战刚刚结束,萧玦卸下染血的铠甲,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阴郁。他习惯性地走到帐外,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和山下黑压压的北戎营帐,冰眸深处是化不开的凝重。
“王爷,”赵擎快步走来,低声禀报,“今日伤亡统计已出,阵亡三百二十七人,重伤……五百余人,轻伤不计。伤兵营那边……又抬出去十几个没熬过去的。”萧玦捏了捏眉心,声音沙哑:“随军郎中还是不够?”
“远远不够。”赵擎面色沉重,“本地招募的几个郎中已经累倒两个了。药材也紧缺,尤其是金疮药和止血散。已经派人紧急前往附近城镇采购,但……杯水车薪。”
萧玦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清源镇那边……可有消息?” 他记得军报中提到,清源镇是距离前线最近、尚在控制中的较大城镇,也是流民和物资的中转站。
赵擎愣了一下,没想到王爷会突然问起这个,连忙回答:“清源镇目前还算安稳,聚集了不少流民和商队。之前王虎校尉曾上报,说在镇上遇到一位医术颇为精湛的苏郎中,还曾想推荐其入伍,不过……似乎被婉拒了。”
“苏郎中?”萧玦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心头莫名地微微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掠过,快得抓不住。他随即自嘲地甩开这荒谬的联想,突然就想到了她,她此刻不知在哪个天涯海角,庆幸摆脱了他这个“暴君”呢。
“传令,”他压下心中那丝异样,冷声道,“明日一早,本王亲自去清源镇巡查防务,并……视察药材采购与医者招募情况。”
战事吃紧,他必须确保后勤补给线的畅通,尤其是医疗资源,这关系到军心士气。
“是!”赵擎领命,心中却有些诧异。王爷竟要亲自去一个边境小镇?这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但他不敢多问。
与此同时,清源镇,“杏林春”医馆。苏冉刚刚送走最后一批前来换药的伤兵和流民,累得几乎直不起腰。连日的操劳,让她易容后略显粗糙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那双眼睛,在救治病人时,却始终保持着专注和清明。
阿木一边收拾着狼藉的诊台,一边忧心忡忡地低声道:“小姐,我今日去市集采买,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说……说靖王爷的大军,就驻扎在离镇子不到百里的雁门关。而且……听说王爷近日可能会巡查周边城镇,清源镇……怕是也在名单上。”
苏冉正在洗手的水盆前,动作猛地一僵,冰凉的水溅湿了她的袖口。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要来了?这么快?虽然早已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天,但当这一刻真的逼近时,恐惧还是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那个男人的洞察力何其敏锐?即使她改头换面,即使她刻意改变言行举止,在那双冰眸的注视下,她真的能毫无破绽吗?万一……万一被他认出……她不敢想象那后果。以萧玦如今偏执疯狂的状态,她的“欺骗”和“逃离”,足以让他将她挫骨扬灰。
“小姐……”阿木看着苏冉瞬间苍白的脸色,声音带着哭腔,“咱们……咱们还是走吧!现在跟驼铃商队走还来得及!钱管事那边还在等我们呢!”
苏冉用力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现在一走,岂不是更引人怀疑?而且,医馆里还有这么多依赖她的病人,她怎能一走了之?可是,留下……风险太大了。两种念头在她脑中激烈交战,让她心烦意乱。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寒冷的夜风灌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她不能慌。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镇定。
她转身,对阿木吩咐道:“阿木,你立刻去一趟驼铃商号,找钱管事。告诉他们,我们这边临时有要事缠身,恐怕不能与他们同行了。请他们按原计划先行,不必等我们。若……若日后有机会,我们再设法联系。”
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先稳住商队,避免节外生枝。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应对眼前的危机。
“小姐!您不走了?”阿木急了。
“走一步看一步。”苏冉摇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现在贸然离开,反而可疑。况且,这里还有很多病人需要照顾。我们不能一走了之。”
她顿了顿,走到药柜前,开始快速挑选几种药材:“帮我磨一些黄柏粉和橡子壳粉,要细。另外,把我前几日配的那瓶‘哑声散’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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