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朱至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天色已近黄昏,晚霞将王府的琉璃瓦染成一片金红。
总算是把老爹给忽悠过去了。
不。
也不能全算忽悠。
蜀兴客会这个商业模式,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只是被老爹的家法给逼得提前拿了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
有了蜀王这个名义上的最高保护伞,他后续的很多操作,都会方便得多。
但朱至澍心里清楚,今天的危机,还没算完。
家里最大的那尊佛是摆平了。
可自己屋里,还有一尊更难缠的。
周若薇。
他那位名义上的妻子,十五岁的世子妃。
朱至澍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头大。
跟朱奉铨,他可以谈利益,谈野心,谈千秋大业。因为他爹吃这一套。
可跟周若薇……
一个从小接受三从四德教育,被《女诫》、《内训》浸泡长大的大家闺秀,你能跟她谈什么不良资产盘活?谈什么舆论话语权?
她不把你当成失心疯,就算是好的了。
更何况,今天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
蜀王当街追打儿子。
起因是世子逛青楼,一掷千金,还要买五十处宅子金屋藏娇。
这些流言,肯定早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一个传统的妻子,听到自己的丈夫做出这种事,会是什么反应?
一哭二闹三上吊?
朱至澍觉得,以周若薇的性格,应该不会。
但那种沉默的、失望的、哀怨的氛围,可能比直接开闹,更让人窒息。
麻烦。
真是天大的麻烦。
朱至澍一边想着,一边朝后宅东侧的院落走去。
那是他和周若薇的居所,名为听竹轩。
还没进院子,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
门口侍立的两个小丫鬟,看到他,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连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朱至澍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
周若薇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张琴。
她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长裙,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没有佩戴任何华丽的首饰。
她没有弹琴,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的琴弦,仿佛已经化作了一尊望夫石。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
那张温婉秀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怨。
只是平静。
死一般的平静。
“殿下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往常一样。
但朱至澍听出来了,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嗯,回来了。”
朱至澍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他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今天……外面挺热闹的。”
周若薇的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抚过,没有发出声音。
“是。妾身听说了。”
她顿了顿,又说。
“听说,殿下在锦江阁,为一位徐姓清客,一掷千金。”
来了。
朱至澍心里咯噔一下。
“还听说,殿下豪掷五万两,欲购五十处宅院。”
又来了。
“妾身……恭喜殿下。”
最后这句,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扎进了朱至澍的软肋。
“若薇。”朱至澍深吸一口气,决定祭出对付老爹的那一套说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买宅子,是为了开客栈。”
“开客栈?”
周若薇终于正眼看向他,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困惑与……失望。
“殿下乃是亲王世子,未来的蜀王。为何要与商贾为伍,行此逐利之事?这……有失体统。”
果然。
她关心的,根本不是赚不赚钱。
而是体面,是规矩,是身份。
“这不仅仅是经商。”朱至澍试图解释,“这是一个计划,一个能让我蜀王府……”
“殿下。”
周若薇打断了他。
她站起身,对着朱至澍,盈盈一拜,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福礼。
“妾身愚钝,不懂殿下的雄才大略。”
“妾身只知,身为世子妃,当为殿下打理好内宅,侍奉好王爷与王妃。更要劝谏殿下,行正道,守礼法,以免行差踏错,累及王府声誉。”
“今日之事,满城风雨,已成笑柄。妾身自知无能,无法为殿下分忧,亦无颜面见王爷与王妃。”
她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
“请殿下……解除婚约。妾身自当返回周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绝不让殿下与王府,因我而蒙羞。”
我让人休了?!
朱至澍彻底懵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
这个女人,竟然刚烈至此!
她不吵不闹,直接用最决绝的方式,来表达她的态度!
这一刻,朱至澍才真正意识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被利益和蓝图打动的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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