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狂热,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方才还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块坚不可摧的水泥墩子,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单膝跪地的护卫。
攀枝花急报!
土司联手封锁雅砻江!
在场的工匠和百姓,大多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谁不知道那些盘踞在川南山区的土司是什么货色?他们是世袭的土皇帝,是朝廷都头疼不已的边地豪强,杀人越货、坐地收钱是家常便饭。
现在,他们把手伸向了蜀王府的产业。
这已不是简单的勒索,而是赤裸裸的挑衅!
一时间,人心惶惶,刚刚因为神物诞生而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随时都会被这盆冷水浇灭。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朱至澍,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立刻去看那个护卫,而是弯下腰,用手指轻轻拂去水泥墩子上因锤击而留下的白色粉末,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几个土司?”他头也不抬地问。
护卫一愣,连忙答道:“回殿下,主要是会理州的米粮土司、盐边县的张氏土司,还有德昌的阿都土司。他们三家势力最大,纠集了周边十几个小土司,凑了约莫两三千人,在雅砻江最窄的渡口设了关卡。”
“要多少?”朱至澍又问。
“他们……他们说,殿下的船队,每过一个人,要交一两银子的人头税。每过一百斤货,要抽三成的过路费!”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哪里是买路钱,这分明是抢劫!天工院第一批钢材,少说也有数万斤,真按这个价码,怕是裤子都得赔掉。
“知道了。”
朱至澍站直了身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他转过身,没有理会众人焦急的目光,而是径直走向了站在人群边缘,用丝帕掩着口鼻的周若薇。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敌当前,殿下不调兵遣将,怎么跑去找世子妃了?
在众人困惑的注视下,朱至澍走到周若薇面前,目光柔和下来。
“吓到了?”
周若薇摇了摇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镇定。
她发现,只要这个少年在,天大的事,似乎都塌不下来。
“我要离开几天。”朱至澍说。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朱至澍笑了笑,他转过身,面对着跪了一地的工匠和面面相觑的众人,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传遍整个工地。
“钱师傅!”
“老朽在!”钱老头连忙应声。
“从即刻起,这片工地上所有营造事宜,包括水泥的量产、新楼的起造、工匠的调配、钱粮的发放,皆由世子妃全权处置!”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让一个女子,还是娇滴滴的世子妃,来管这么大的摊子?这……这闻所未闻!
钱老头也懵了,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朱至澍却不理会众人的惊愕,他看着周若薇,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说道:“世子妃之令,如我亲临。若有阳奉阴违、怠慢不敬者,你,可持我令牌,先斩后奏!”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块刻着蜀字的玄铁令牌,不容分说地塞进了周若薇的手中。
令牌冰冷而沉重。
周若薇握着它,手心都在发颤。她看着朱至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在用这种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将她从深闺宅院里,硬生生拽出来,推到这时代的风口浪尖上。
他要给她的,不是一个妻子的名分,而是一个伙伴的权柄。
“妾身……”她嘴唇翕动,想说妾身担不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妾身……遵命。”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朱至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脸上的最后一丝温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肃杀。
“小安子!”
“奴才在!”
“传我将令!点齐王府护卫甲队一百人,备好三日干粮,一刻钟后,府门前集合!”
“刘二麻子!”
“小的在!殿下您吩咐!”刘二麻子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带上你的人,去兵仗局,将库里所有新出炉的神火铳,连同弹药,全部装车,随军出发!”
神火铳!
人群中,几个见识过那东西试射的工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玩意儿,百步之外,能轻易洞穿三层牛皮甲!寻常土司的藤牌兵,在它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徐谦!”
“学生在。”徐谦从人群中走出,神情肃然。
“你留下,帮着世子妃处理文书。另外,给我写一篇檄文。”朱至澍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就写:蜀王府奉旨开矿,乃为国铸械,以备辽东。川南群獠,不思王化,竟敢阻挠国事,形同叛逆!本世子,将代天巡狩,犁庭扫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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