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洞内外的死寂,被朱至澍那句冰冷的命令彻底撕碎。
“审他们背后,是否还有叛逆同党!”
这句话,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张问辅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老脸上。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幸得身旁门生扶住。
他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朱至澍已经把案子钉死了。
这不是士林清议,不是意气之争,这是通敌叛国的大案!谁敢再为那些儒生辩解一句,谁就是下一个叛逆同党!
刘二麻子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领命,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半个成都听到:“小的遵命!这就去按察使司衙门,请周大人升堂!”
他一挥手,几个机灵的护卫立刻脱离队伍,如狼似虎地扑向那群早已吓傻的儒生。
朱至澍再未回头,一夹马腹,率领着沉默的钢铁洪流,径直朝着蜀王府的方向行去。
街道两旁,百姓噤若寒蝉,纷纷退避。他们看着那十一具覆盖着王旗的灵柩,看着那些甲胄精良、杀气腾腾的白杆兵,再看着马背上那个面容平静的少年世子。
恐惧、敬畏、好奇……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们只知道,这位以往声名不显的蜀王世子,今天,用一种最强硬、最蛮横的方式,向全成都宣告了他的归来。
蜀王府,承运殿。
这里是蜀王朱宣圻日常处理府中事务的地方,此刻却气氛凝重,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蜀王朱宣圻,正端坐于主位之上。他没有穿亲王常服,只是一身素色道袍,手中捻着一串念珠,仿佛一个不问世事的方外之人。
但殿内侍立的王府长史、纪善等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知道,这位蜀王殿下,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手段了得。
朱至澍走进大殿,身后只跟了徐谦一人。
他没有看两旁脸色各异的王府属官,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朱宣圻,行了一个标准的子见父礼。
“儿子,给父王请安。”
朱宣圻没有让他起身,捻动念珠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你还知道,本王是你父王?”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调边军,围省城,拿士子,定叛逆。朱至澍,你的威风,比本王这个蜀王还大。”
朱至澍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语气同样平静:“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护送为国捐躯的弟兄们,回家。”
“回家?”朱宣圻冷笑一声,“回家需要一千白杆兵?需要把刀架在布政使的脖子上?”
“需要。”朱至澍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因为成都城里,有人不想让英雄回家。他们往英雄的家眷身上泼脏水,骂她们有违妇德;他们堵住为国铸械的工地,骂我们与商争利。”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父王,儿子在攀枝花,与勾结建奴的叛逆厮杀!我的人,为了守住给辽东铸炮的铁矿,死了十一个!秦将军的兵,死了三十七个!”
“可就在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成都的清流们,却在背后捅我们的刀子!”
“儿子想问问父王,也想问问在场的诸位大人。这等行径,与那些拿着刀杀我将士的叛逆,有何区别?将他们定为叛逆同党,有何不妥?!”
一番话,掷地有声。
王府长史等人,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们本想劝谏几句,此刻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朱至澍把一切都上升到了国战和忠奸的高度,谁敢反驳?
朱宣圻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这个以前只知道斗鸡走狗,偶尔耍点小聪明的逆子,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可怕?
他的每一步,都走在规矩的边缘,却又总能扯起一张谁也无法反驳的虎皮。
良久,朱宣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王爷……”长史还想说什么。
“下去。”
众人不敢再言,躬身告退。很快,偌大的承运殿,只剩下父子二人。
气氛,反而更加压抑。
“十万斤精铁,献给陛下。”朱宣圻终于开口,说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是。”朱至澍答道,“连同奏疏,已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秦良玉,也签了字?”
“是。秦将军深明大义。”
朱宣圻沉默了。他站起身,缓缓走到朱至澍面前,扶起了他。
“至澍,你长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也疯了。”
他看着儿子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事,只要在京城被有心人参上一本拥兵自重,结交外将,图谋不轨,就是万劫不复!”
“他们不敢。”朱至澍迎着父亲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十万斤精铁,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兵部和户部,只会嫌我们送得太少、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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