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楼,三楼雅集。
此刻已是深夜,但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杂着茶香、酒气和一股隐约的焦虑,八位紫金会员,三十余位青玉会员,以及数十名白石会员,济济一堂。
他们平日里在成都府呼风唤雨,此刻却像一群被圈在栅栏里的羊,各自低声交谈,眼神不时瞟向主位上那张空着的椅子。
周若薇步入雅集时,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她一身素雅的浅蓝色褙子,在烛火下更显清丽。身后跟着小安子,怀里抱着一叠文书。
“妾身见过诸位。”周若薇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她没有落座,只是站在主位旁,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那些精明的商贾们,平日里见惯了官场上的铜臭和市井里的喧嚣,此刻却被这股独特的宁静镇住。
“今日深夜召集诸位,实乃事出紧急。”周若薇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寒暄。她示意小安子将一份份文书分发下去。
范成接过文书,只看了一眼,肥胖的身体便猛地一颤。那是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灾情报告,来自川中各府县,每一行字都带着血腥味。米价飞涨、冻死饿殍、村落断绝……
“殿下言,凛冬已至,川中百姓,已入绝境。”周若薇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悲悯,“我蜀王府,不能坐视不理。”
厅内开始骚动。商贾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疑惑。赈灾?那不是朝廷和地方官府的事吗?他们是商人,讲究的是买卖公平,逐利而行。
“世子妃殿下,我等皆是商贾,非官非吏,于赈灾之事,恐……力有未逮啊。”一名青玉会员硬着头皮开口,他是成都府最大的米商,粮价飞涨,他正赚得盆满钵满,哪里愿意将到手的银子吐出去。
周若薇没有动怒,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诸位误会了。今日召集,并非强求。而是……合作。”她示意小安子展开一张巨大的图纸。
那是一张简化的四川地图,上面用红点标注着灾情最严重的区域,用蓝色线条勾勒出一条条已经被冰雪阻断的商路。
图纸的另一边,则详细列出了王府目前能调动的物资:煤炉、铁锅、棉被,以及……刚刚下线的百余杆猴版龙吟铳。
“殿下有令,凡天元楼会员,凡捐粮、捐煤、捐棉布,或出力运输者,皆可获得王府赈灾凭证。”周若薇指着图纸,声音清晰有力。
“凭此凭证,可在来年,优先获得王府新式农具、纺织机、甚至……新式火铳的采购权!”
此言一出,雅集内瞬间炸开了锅!
“优先采购新式火铳?!”有人惊呼出声,双眼瞪得溜圆。
范成猛地站起身,他死死盯着图纸上那一行小字,呼吸急促。龙吟铳!他刚交了三千两,就是为了那千杆龙吟铳的认购权!现在,竟然说赈灾还能优先采购?
“世子妃殿下,此话当真?”范成颤声问道,他那精明的头脑飞速运转。
周若薇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殿下金口玉言,从无虚假。况且,这些赈灾凭证,可不仅仅是优先采购权,更是来年王府各项新产业的优先合作资格。”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一字一句道:“诸位都是目光长远之人。如今川中灾情深重,若商路不通,百姓不稳,明年春耕何来?百姓无力购买,诸位的货物又销往何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那些只顾眼前利益的商贾们,瞬间清醒过来。是啊,如果百姓都饿死了冻死了,谁来买他们的米,他们的布,他们的盐?
“殿下不是暴君,不会强取豪夺。”周若薇继续道,“但殿下是格物真人,他所格之物,能让铁水奔涌,能让神兵利器洞穿百步重甲。他所求的,是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活得更好。而诸位,既已入天元楼,便已是殿下新政的参与者。是选择与殿下共谋一个新时代,还是坐视不理,最终被时代所淘汰?”
她没有说威胁的话,但那句被时代淘汰,却像一把无形的刀,悬在所有商贾的头顶。他们亲眼见过王府新盐法如何搅动盐业,亲耳听闻了龙吟铳的威力。朱至澍的金手指,可不是说笑的。
“我范家愿捐米五百石,煤炭一千斤!再调遣商队二十支,负责巴中府的物资运输!”范成第一个表态,他不是在做慈善,而是在抢占先机!他要的,是未来王府新式农具的代理权,是那更先进的新式火铳的独家认购!
有了范成这个老狐狸带头,其他商贾也坐不住了。
“我川丝行愿捐棉布千匹,并派出人手,协助分发!”
“我粮王张万金,愿捐粮千石,再出马队五十,打通叙州府的商路!”
一时间,雅集内人声鼎沸,刚才的焦虑和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竞争的狂热。他们不再是被动地捐献,而是积极地争取,争取那一张张意味着未来的赈灾凭证。
周若薇看着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她知道,朱至澍的以利诱之策略,奏效了。这些商贾的本性便是逐利,只要能让他们看到更大的利益,他们便会爆发出超乎想象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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