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把?”
钱谦益的瞳孔,在那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
他身后的杨鹤等人,更是齐齐倒抽一口凉气,那声音在死寂的雅间里,清晰得如同鬼魅的抽噎。
三千?
那是什么概念?
三千名手持这种神火铳的士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以在百步之外,让最精锐的重甲骑兵变成一堆废铁。意味着任何坚固的营寨和城门,都可能在密集的轰击下化为齑粉。
这不是一把刀。
这是一个足以颠覆天下武备的幽灵,此刻正披着一个十四岁少年的皮囊,站在他们面前,笑得云淡风轻。
钱谦益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一生自负智计无双,能于无形中翻云覆雨,可在此刻,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谋略、口才、权柄,在那句三千把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死死盯着那名持铳亲兵腰间的皮套,声音嘶哑地开口:“殿下……此言当真?”
“钱大人以为,本世子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朱至澍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对着那名亲兵,轻轻抬了抬下巴。
那名亲兵会意,再次从皮套中抽出了那支被他们内部称为一型短铳的黑色凶器。
他没有对准任何人,而是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雅间角落里一座装饰用的,一人多高的青铜鹤形香炉。
那香炉乃前朝古物,铜质厚重,雕工精美,价值连城。
在场所有官员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根黑色的铁管所吸引。
钱谦益没有阻止。
他也想看。
他必须亲眼看看,这究竟是何等神鬼莫测的手段!
“砰!”
又是一声爆响,比刚才在城门下听到的更加沉闷,更加震撼!
火光一闪。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座厚重的青铜香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砸中!
“铛~嗡~”
一声凄厉尖锐的金属哀鸣声中,香炉那修长的鹤颈处,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向外翻卷的撕裂状!
更可怕的是,那颗小小的弹丸在贯穿了厚实的青铜后,余势不减,重重地撞在后方的墙壁上,撞得砖石迸裂,烟尘弥漫!
满堂死寂。
杨鹤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毫无所察。
一名官员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
钱谦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不是武夫,不懂什么力道招式。
但他懂金石,懂铸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在一座如此厚重的青铜器上,用投掷或弓弩的方式留下一个洞,有多么困难!
而眼前这一幕,不是一个洞。
是贯穿!
是摧枯拉朽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绝对力量的碾压!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若此物用于战阵……若三千具此物同时轰鸣……
他不敢想下去了。
那画面,是地狱。
“钱大人,”朱至澍的声音,悠悠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现在,你还觉得,我这把刀,只是锋利而已吗?”
钱谦益猛地回过神,他看向朱至澍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忌惮、是审视、是想把这头幼虎驯为己用的盘算。
那么现在,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这不是虎。
这是披着人皮的真龙!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震惊与恐惧,都压回了胸腔最深处。
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殿下……有何吩咐?”
他不再提借刀,而是用了吩咐二字。
一词之差,天壤之别。
“吩咐不敢当。”朱至澍笑了,他拿起桌上那杯钱谦益为他斟满的酒,轻轻晃了晃。
“只是,既然我与诸公联手,为国除了此贼。那这襄阳城里,此贼的同党、爪牙,总不能还让他们逍遥法外吧?”
钱谦益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朱至澍的意思。
斩草,还要除根!
“殿下说的是!”钱谦益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接口道,“赵无臣既是阉党要犯,其在襄阳布下的网络,定然也是荼毒地方,鱼肉百姓!理当一网打尽,还襄阳一个朗朗乾坤!”
他转向早已吓傻的湖广巡抚和杨鹤:“孟起,还有诸位,此事,便交由你们,全力配合世子殿下!”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滴水不漏。
既是卖了朱至澍一个天大的人情,也是借朱至澍这把快得不像话的刀,来清除政敌在湖广地区的势力。
一石二鸟,不愧是钱谦益。
“那就有劳诸位大人了。”朱至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重重地顿在桌上。
“本世子今日旅途劳顿,就不多叨扰了。今夜,我与麾下将士,便宿在襄阳府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