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服,绣春刀。
当这六个字从斥候口中吐出,卢沟桥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左光斗的脸,刹那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锦衣卫!
不是东厂的番子,不是地方的卫所,是天子亲军,是皇权的爪牙!
阉党,疯了!魏忠贤,他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京畿之地,动用锦衣卫,截杀一位亲王世子和一位奉旨押送罪证的左都御史!
“殿下!快!快退回固安!他们不敢追出京畿地界!”左光斗催马冲到朱至澍的车边,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是谋逆!是死局!
车帘掀开,朱至澍的脸依旧平静,他甚至还有闲暇,用手指弹了弹斥候肩头那支箭矢的尾羽。
“左大人,现在退,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暴病而亡的无名尸。往前走,还有一线生机。”
“可那是锦衣卫!”左光斗几乎是在咆哮。
“锦衣卫,也是人。”朱至澍的目光越过左光斗,投向前方那片杀机四伏的密林,“是人,就会死。”
他收回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队伍。
“传令,全军,原地结阵。车马为垒,前锋向前五十步,自由射击队列!”
“殿下三思!”
朱至澍没有理会左光斗的嘶吼,只是淡淡地补了一句:“告诉许显纯,我在这里等他。”
许显纯。
北镇抚司指挥使,魏忠贤最凶狠的一条狗。
当这个名字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口中轻飘飘地吐出,左光斗如坠冰窟。
他明白了,朱至澍什么都知道。他不是误入陷阱,他是……故意踩进来的。
……
官道前方,密林边缘。
许显纯一身鲜亮的飞鱼服,手按绣春刀,正冷冷地看着远处那支停滞不前的队伍。
一个千户快步上前,低声道:“大人,那蜀藩的队伍停下了,正在结阵。看样子,是想顽抗。”
“顽抗?”许显纯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讥诮,“一群西南边陲的土包子,也配在锦衣卫面前说顽抗二字?”
他身后的密林中,上千名锦衣卫校尉悄无声息,如同一群蛰伏的饿狼,只等一声令下,便会扑上去,将猎物撕成碎片。
“他们的阵型很古怪。”那千户有些迟疑,“只有两排,太单薄了。后面是一些大车,似乎想做壁垒,可笑至极。”
许显纯闻言,更是嗤笑出声。
两排的步卒阵?这是什么乡下把式?别说他麾下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就是京营里随便拉出一队人马,一个冲锋,就能把这种纸糊的阵线碾得粉碎。
“那蜀藩的小崽子,怕是已经吓傻了。”许显纯抽出半截绣春刀,刀身在夕阳下反射出嗜血的光芒,“传令下去,两翼包抄,中军……直接冲垮他们!”
“咱家干爹说了,一个不留!”
“遵命!”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上千名锦衣卫,如黑色潮水,从密林中涌出。
他们没有喊杀,只有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和刀锋划破空气的锐响。
这是最精锐的杀戮机器,他们习惯了用最快的速度,最高效的方式,去收割生命。
左光斗看着那片压迫感十足的黑潮,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已经发白。他身边的几个护卫,更是面如土色,腿肚子都在打颤。
完了。
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然而,靖武军的阵线上,却是一片死寂。
那些年轻的士卒,只是平静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那是一种通体黝黑的火铳,比寻常鸟铳更长,造型流畅,在铳身的关键部位,有着奇特的机械构造。
“举铳!”
“开保险!”
“瞄准!”
校尉的口令,冷静而清晰,像是在进行一场日常操演。
锦衣卫的浪潮越来越近,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许显纯已经能看清那些靖武军士卒脸上稚嫩的绒毛,他脸上的狞笑,愈发狰狞。
这个距离,鸟铳根本来不及点火!他们死定了!
“一百二十步!全军……放!”
“砰~!”
一声巨响。
不是零散的爆豆声,而是一声仿佛能撕裂耳膜的、整齐划一的轰鸣!
五百支“靖武元年式步铳”的第一排,同时开火。
一道由铅弹和硝烟组成的死亡之墙,瞬间横扫了冲在最前方的锦衣卫。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那冲在最前方的两百多名精锐校尉,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身体被巨大的动能撕裂,血肉横飞,成片成片地倒下。
那身引以为傲的飞鱼服,在那一瞬间,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
许显纯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身边的千户,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整个战场,出现了诡异的一瞬间静止。
然而,靖武军的动作,没有半分停滞。
“前排后撤装填!二排上前!”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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