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裕的声音在旷野上回荡,带着进士出身的傲慢与久居人上的威严。
他身后的家丁护院,弓已拉满,箭簇在日光下泛着寒光,仿佛他口中的朝廷法度与门生故吏,是比城墙更坚固的防御。
坞堡之下,数万新降的流民被这股气势所慑,刚刚燃起的怒火与贪欲,被一丝名为官的恐惧压了下去。
他们跪过县太爷,怕过总甲,对这种人上人有着发自骨髓的畏惧。
气氛,死一般凝固。
朱至澍笑了,一声轻笑,在肃杀的对峙中格外刺耳。
“清君侧?”他抬头,看着墙上那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胖子,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王主事,你是不是在京城待久了,忘了外面的天,是什么颜色?”
王承裕脸色一沉:“竖子狂妄!”
“狂妄?”朱至澍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本王只问你三件事。”
“第一,本王手持玄铁令,奉旨平乱。你煽动流民冲击王师,是也不是?”
“第二,你囤积居奇,一石米卖三十两,欲壑难填,是也不是?”
“第三,如今本王三千大军,裹挟数万饥民在此,兵临城下。你的人脉,你的门生,能从千里之外的京师飞过来,救你的命吗?”
一连三问,如三记重锤,砸在王承裕心头。
他脸色涨红,厉声喝道:“一派胡言!本官乃朝廷命官,岂容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构陷!是谋逆!”
“谋逆?”朱至澍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抄录的塘报,正是袁崇焕弹劾他的那一份。
他将塘报展开,对着下方数万军民朗声道:“陕西巡抚袁崇焕上书陛下,说本王名为招兵,实为挖朝廷墙角,聚拢亡命之徒!”
此言一出,戚金等人脸色微变。殿下这是要做什么?自揭其短?
王承裕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朱至澍,你听到了吗?连袁督抚都说你是国贼!你还敢在此猖狂?!”
朱至澍根本不理他,而是将塘报转向坞堡之上,声音陡然拔高:
“看清楚了!本王聚拢的,就是亡命之徒!本王奉的,就是平定流寇之乱的旨意!”
“你,王承裕,身为地方士绅,不思为国分忧,反而阻挠王师,囤粮自肥,与流寇何异?!”
他猛地一收塘报,剑指王承裕,声若雷霆:
“本王现在怀疑你与流寇暗中勾结,意图谋反!按大明军律,战时通敌者,主官可先斩后奏!”
“你……”王承裕的笑声戛然而止,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妈的!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用来攻击朱至澍的法理,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扭曲,变成了斩向自己的刀!
朱至澍根本没兴趣跟他辩经。
当物理规则开始失效时,谈论化学反应毫无意义。
当天下大乱之时,讲朝廷法度就是个笑话。
他缓缓放下手,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戚金。”
“末将在!”戚金早已按捺不住,闻声怒吼。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朱至澍淡淡道,“本王要在那顶楼,喝你泡的茶。”
“遵命!”
戚金猛地抽出腰刀,向前一指,嘶声力竭地吼道:“擎天军!火枪营!准备!”
三百名火枪手,动作整齐划一,上前一步。
“举枪!”
“开火!”
没有惊天动地的呐喊,只有三百声清脆而密集的爆响!
“砰砰砰砰~!”
一瞬间,坞堡的墙头上,爆开了一团团血雾。那些拉满弓的家丁护院,连箭矢都没来得及射出,就被两百步外飞来的铅弹精准地命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中弹者如同被重锤击中,纷纷从墙头栽倒。
一轮齐射,墙头上的守军,十不存一!
王承裕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躲到女墙后面,嘶吼道:“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墙头射出,软绵绵地落在擎天军阵前数十步的地方,连士兵的衣角都摸不到。
“装填!”
“开火!”
又是一轮齐射,墙头上最后一点反抗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
这就是代差。
冷兵器时代对城墙的敬畏,在燧发枪的排队枪毙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刀盾手上前!准备破门!”戚金吼道。
数十名擎天军老兵扛着巨木,呐喊着冲向那扇包裹着铁皮的巨大堡门。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堡门发出痛苦的呻吟,但异常坚固,一时竟难以撞开。
墙后的王承裕听到撞门声,稍稍松了口气,尖叫道:“顶住!门顶住!他们进不来!快去调集滚木礌石!”
朱至澍静静地看着,眉头微皱。
太慢了。
他要的,是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是一场足以震撼所有人心灵的表演。
“钱林。”
“殿……殿下,小的在!”钱林激动得满脸通 red。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