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府北,三号矿坑扩建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煤灰、陈旧羊膻味和绝望汗水的怪味。
新竖起的铁丝网在寒风中发出呜呜的低鸣,像是在替里面的人哭丧。
这里关着两拨人。
左边是范家商队的护卫,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被抽了脊梁骨的癞皮狗。
右边是刚抓来的鄂尔多斯部蒙古战俘,虽然被缴了械,捆住了手脚,但那眼神依旧凶狠,像是一群被困在笼子里的饿狼。
“我不挖!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是草原上的雄鹰!”
巴图尔被两名工程队员按在泥地里,脖子梗得像块铁板。
他脸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随着咆哮显得格外狰狞。
“你们汉人只配给马匹铲屎!让我挖煤?休想!杀了我吧!”
“啪!”
一记鞭子狠狠抽在巴图尔面前的泥地上,溅起的泥点子糊了他一脸。
动手的不是看守,而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胸前挂着安保科长铁牌的独眼汉子。
李自成叼着根牙签,蹲下身,用那只独眼冷冷地盯着巴图尔,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牲口。
“雄鹰?”李自成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牙签。
“进了这三号坑,龙得盘着,虎得卧着,鹰?拔了毛你连只鸡都不如。”
“你也是汉人的走狗!”巴图尔一口唾沫吐向李自成。
李自成侧头避开,也不恼,反而咧嘴笑了。
他站起身,指了指自己那身笔挺的制服,又指了指远处那一排排整齐的红砖房。
“老子以前叫李鸿基,在米脂也是个提刀杀人的主。论造反,论杀官,老子是你们祖宗。”
李自成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煞气,震得周围的蒙古兵一阵骚动。
“那时候,老子跟你们一样,觉得抢一把就跑真他娘的痛快。可结果呢?吃了上顿没下顿,睡觉都得睁只眼。现在?”
他拍了拍腰间的武装带,那是上好的牛皮做的,油光锃亮。
“现在老子是汉中实业第一工程处安保科科长,月饷五两银子,顿顿有肉,年底还有分红。看见那边那栋带烟囱的房子没?那是老子的宿舍,地龙烧得比你们大汗的金帐还热乎。”
李自成弯下腰,一把揪住巴图尔的衣领,将他那张粗糙的大脸拉到自己面前。
“在这里,不管你是汉人、蒙人还是范家的狗腿子,只有一个身份——劳改犯。干得好,减刑,当工头,甚至能像我一样转正,把老婆孩子接来住砖房;干不好……”
李自成指了指远处那个深不见底的矿坑,“那就烂在坑底,当肥料。”
巴图尔眼中的凶光闪烁了几下,最终在李自成那只毫无感情的独眼中败下阵来。
肚子适时地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咕噜声。
“带下去,先饿三天。”李自成松开手,嫌弃地擦了擦手。
“想通了再给饭吃。记住,这儿不养大爷,只养工人。”
……
高处的了望塔上。
朱由检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皇爷,这些人乃是虎狼之性,畏威而不怀德。留着他们挖煤,还要给饭吃,岂不是养虎为患?依孤之见,不如尽数坑杀,以绝后患。”
到底是崇祯帝的底子,朱由检骨子里透着一股狠劲和对异族的不信任。
朱至澍手里捧着个紫砂壶,那是刚烧制出来的次品,但用来暖手正好。
“杀?杀了谁给我剪羊毛?”
“羊毛?”朱由检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皇爷费尽周折抓这些鞑子,就是为了……剪羊毛?”
“皇孙啊,你觉得草原上什么最多?”朱至澍指了指北方的天空。
“牛羊,野草,风沙。”
“对,但也不对。”朱至澍喝了一口茶。
“在他们眼里,羊毛是废物,除了做成那又臭又硬的毡房,毫无用处。但在我眼里,那是白银,是黄金。”
他拍了拍手。
身后的侍从立刻端上来一个托盘。
托盘里放着两样东西:一团脏兮兮、带着草籽和粪便的生羊毛,和一卷洗得雪白、织得细密的毛呢布料。
“这就是工业点金术。”
朱至澍拿起那块毛呢,手感厚实柔软,比一般的棉布保暖数倍。
“只要用碱水洗去油脂,用梳毛机梳理,再用珍妮纺纱机——哦,你暂时不用懂这个名字——就能把那团垃圾变成这种上好的衣料。”
“北边的将士冬天冻得拿不住刀,有了这个,哪怕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趴上三天三夜,也不会冻死。”
朱由检摸着那块布料,眼神变了,他是识货的,这种料子如果拿到京城,那些达官贵人愿意出十两银子一匹。
“可是……这和不杀俘虏有什么关系?”
“因为汉人不会剪羊毛,也不会放羊。”朱至澍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我要把这些战俘训练成第一批产业工人。让他们明白,挥舞剪刀比挥舞弯刀更能填饱肚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