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冰冷的、湿润的布巾覆上他的额头,带来短暂的舒缓。有人不停地用布巾擦拭他的脖颈、腋下,试图带走那惊人的热度。
“……鬼……蝎子……”他在谵妄中无意识地呓语,身体因为高热而微微抽搐。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碰到伤口!”周婆子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是阿竹。另一双手则小心地固定住他受伤的腿,是李墩子。
时间在昏沉和短暂的清醒中模糊地流逝。陈源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他只能感觉到身体在那场与“脏毒”的战争中反复拉锯,时而被烈火吞噬,时而又如坠冰窟。
在一次相对清醒的间隙,他勉强睁开眼,看到赵氏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正一勺一勺地给他喂着稀薄的、带着苦盐味的米汤。周婆子在一旁,用石臼捣着新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气味。柳氏抱着孩子,坐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火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复杂的情绪。
“外面……怎么样?”他嘶哑着问,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没事,老爷,您安心养着。”赵氏连忙安慰,“野人没再来。墩子和阿竹守着,没事的。”
陈源想再问些什么,但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又陷入了昏睡。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和浑浑噩噩的煎熬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魁梧的野人,站在南坡的祭坛上,对着幽影之主的图腾跪拜,而祭坛的中央,恍惚间变成了他自己……
……
当他再次拥有相对清晰的意识时,感觉体内的烈火似乎消退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无力,头重脚轻,但那种足以烧毁理智的灼热感减轻了。腿上的伤口,肿胀也消下去不少,周婆子新换的草药带来了持续的清凉感。
他试着动了动,全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如同被拆散重组过。
“老爷,您醒了?”一直守在旁边的赵氏立刻察觉,惊喜地低呼。
陈源缓缓转过头,看到洞外透进来的天光,已经是白天。“我……睡了多久?”
“一天两夜了。”赵氏红着眼圈,“可吓死我们了。周婆婆说,您的高热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好生将养,就能慢慢恢复。”
一天两夜。陈源心中一惊。这意味着鹰巢在最脆弱的状态下,暴露在威胁中长达二十多个时辰。
“期间……真的没事?”他不放心地追问。
赵氏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白天倒是平静。就是……就是夜里,总能听到些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林子边窥探,但墩子和阿竹出去看,又什么都没发现。还有……今天早上,铁蛋在洞口附近,捡到了这个。”
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东西,递给陈源。
那是一个用某种黑色藤蔓粗糙编织而成的小环,只有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看起来像是随手弄成的。但在这个小环的中央,却系着一小片风干了的、暗红色的东西,像是一块肉干,又像是……某种药材的切片。
陈源接过这个小藤环,入手冰凉,带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草木腥气。那暗红色的干片,更是透着一股诡异。
“这是……哪里来的?”他皱眉问道。
“就丢在洞口绊索外面一点,很明显是故意留下的。”赵氏声音带着恐惧,“老爷,这……这会不会是那些野人留下的?它们想干什么?”
陈源捏着这个诡异的藤环,心中疑云密布。威胁?标记?还是……像上次那个魁梧野人的手势一样,是某种难以理解的沟通尝试?那暗红色的干片,又代表着什么?
他回想起昏沉中那个关于祭坛的噩梦,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拜影教,野人,它们的行为模式超出了寻常的劫掠和杀戮,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不安的仪式感。
“收起来,别让其他人知道。”陈源将藤环递给赵氏,沉声吩咐。在弄清楚意图之前,不能引起更大的恐慌。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赵氏连忙扶住他。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喘了几口粗气,额角再次渗出虚汗。高烧虽退,但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无比清晰,腿伤也远未痊愈。现在的他,连握紧腰刀都感到吃力。
领袖的虚弱,是据点最大的隐患。他必须尽快恢复。
“盐土……还够熬几次?”他问起最现实的问题。
“还能熬两三次,得到的苦盐,省着用也就够四五天了。”赵氏答道,脸上愁云惨淡。
盐洞的秘密,野人的窥伺,自身的伤病,资源的匮乏……所有的危机,并没有因为他熬过高热而消失,反而因为他暂时的无力,显得更加迫在眉睫。
陈源靠在石壁上,望着洞口那方狭小的天空,目光深沉。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是鹰巢建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他必须和时间赛跑,在自己彻底恢复之前,稳住局面,并设法解开野人留下的谜团,找到应对盐洞僵局的方法。
生存的游戏,从未停止,只是换上了更加诡异和复杂的棋局。而他,这个云陌镇的前主簿,北山幸存者的领袖,必须拖着病体,在这棋局中,为所有人,走出一条生路。他轻轻按了按依旧隐痛的小腿,感受着身体的虚弱,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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