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消毒水的气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胡一靠坐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前几天多了几分沉静的冷意。
医生刚刚查完房,拿着病历本,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温和:
“胡一同学,你的外伤恢复得比预期要快,生命体征也稳定了。失血和软组织挫伤需要时间静养,但医院的环境并不利于你心理康复。”
“考虑到你的情况……创伤后的心理适应期很重要,我们建议你回到熟悉的环境,在……呃,在朋友的陪伴下进行后续的康复和心理疏导。”
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胡一被被子盖住的左肩位置,眼神有些复杂,“当然,我们会给你开一些止痛和营养神经的药物,定期回来复查。”
家人?胡一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他哪还有什么家人?唯一的师傅,已经魂飞魄散。
“好的,医生,谢谢您。”他低声应道,声音平静无波。
办理出院手续的过程简单而迅速。李警官并未出现,只有一个医院的社工简单询问了几句关于“后续安置”的问题。
胡一以“有朋友接应,学校宿舍可以住”为由含糊了过去。他不想节外生枝。
护士送来了出院需要的药物和一个用于固定手臂的简易吊带。胡一拒绝了吊带。
他看着护士欲言又止、带着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冷。他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一个失去至亲、又遭受重创的可怜少年。
他沉默地换上了自己入院时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连帽卫衣和一条黑色运动裤。卫衣的袖子很长。
他站在病房狭小的盥洗室里,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眼神深处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警惕。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了自己左肩的位置。
他缓缓抬起右手,伸进卫衣宽大的左袖管里,摸索着。
然后,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只苍白诡异、布满蠕动黑色符文的鬼手,塞进了袖管之中。
冰冷的触感隔着薄薄的卫衣布料传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接着,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只露指的黑色运动手套。手套是加厚的耐磨材质。
他咬紧牙关,用右手极其笨拙地、艰难地将手套套上鬼手。当手套完全包裹住那漆黑的指甲和苍白的手掌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丝。
最后,他仔细地将卫衣的左袖管拉直,确保那只带着手套的手看起来只是自然地垂落着,袖口将手腕处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外表看,他只是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袖管略显空荡,像一个普通的、手臂受伤后不便活动的伤员。
伪装完成。镜中的少年,除了脸色过于苍白,眼神过于沉郁,看上去就像一个遭遇不幸、正在努力恢复的普通高中生。
没有人会想到,在那宽松的卫衣袖管和厚实的黑色手套下,隐藏着一只怎样的怪物。
他背起那个皱巴巴的书包,书包带小心地调整在右肩上。
书包里,除了几件简单的衣物和药物,最底层,用一件旧衣服紧紧包裹着的,是清虚子留下的那柄古朴短剑和那枚温润的玉佩。
短剑冰冷的剑柄和玉佩温润的触感,隔着书包布料传来,是他此刻唯一的“行李”和慰藉。
走出医院大门,扑面而来的是喧嚣的城市气息。汽车的鸣笛声、人流的嘈杂声、阳光的温度……
这一切都让在死寂病房和柳溪村地狱中挣扎了许久的胡一感到一阵恍惚和不真实感。他下意识地眯起眼,适应着久违的阳光。
然而,在进阶阴阳眼的视野中,这喧嚣的城市景象却蒙上了另一层色彩。
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在他眼中呈现出不同的“气场”。大多数人身上笼罩着淡淡的、代表普通健康的白色微光。
但也有人头顶缠绕着代表疲惫的灰色气息,有人眉心萦绕着象征焦虑的暗黄色,有人肩膀处笼罩着病痛的暗红……各种气息交织混杂,如同一个巨大的、流动的能量场。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那些纷乱的视觉信息,快步走向公交车站。
他需要尽快回到那个“熟悉”的环境——青阳高中。那里虽然也有阴气,但至少……还有杨浩。
公交车颠簸着驶向城郊。胡一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体随着车厢摇晃,左肩鬼手传来的冰冷异物感和隐隐的刺痛感时刻存在。
他闭着眼,努力调息,压制着因环境变化而略显躁动的鬼手本能。玉佩贴在心口,散发出的微弱暖意是他唯一的支撑。
一个多小时后,公交车停在了青阳高中站。熟悉的梧桐道出现在眼前。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荡着青草和尘土的气息。
胡一背着书包,走下公交车。看着眼前熟悉的校门和“青阳高级中学“几个鎏金大字,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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