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铺天盖地般泼洒下来,彻底吞噬了白日的喧嚣与光亮。
青阳高中主教学楼的天台空旷而寂寥,只有呼啸而过的夜风不断掠过冰冷的金属栏杆,发出如同呜咽般的低沉声响。
远处,城市璀璨的霓虹灯光铺展成一片虚假而繁华的光海,却丝毫无法照亮这片被遗忘在顶楼的、被黑暗笼罩的角落。
胡一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席地而坐。
他刻意避开了张海幽灵曾经长久徘徊的位置,但空气中仿佛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凝固了的绝望气息。
左臂的鬼手直接裸露在寒冷的夜气之中,苍白得异常的皮肤下,那些黑色的符文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如同活物般缓缓地蠕动。
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细微却持续的刺痛感,构成了一曲永不疲倦的背景音,萦绕不散。
他抬起尚且完好的右手,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弱得几乎肉眼难以看见的淡金色光丝——
这是他在清虚斋苦熬了整整一个下午,忍受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才从吞噬镜魇核心后淤积的庞大阴气中,艰难无比地转化出来的、微不足道的一丁点“逆炼纯阳”。
太少了。
效率低得令人感到绝望。
他凝视着指尖这缕微弱却坚韧的金色光芒,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夜风将他额前被冷汗湿透的碎发吹起,露出其下苍白而紧紧锁住的眉头。
“吞噬……”他低声自语,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夜风吹散。
意念沉入鬼手的最深处,回忆着吞噬镜魇核心那一瞬间的极致感受——庞大的、冰冷的、充满了怨念的污秽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
带来的不仅是撕裂灵魂的极致痛楚,更有一种短暂掌控强大力量的、令人灵魂颤栗的迷醉感。
随后,那反馈而回的精纯暖流,如同甘霖滋润干涸的河床,瞬间驱散了部分疲惫与深入骨髓的阴寒。
但代价是什么?
是鬼手符文的进一步蔓延,是反噬阈值的无情拔高,是下一次压制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痛苦!
是如同毒瘾般对更强大“养料”的疯狂渴求!是灵魂被那污秽怨念一点点玷污的恶心与沉沦感!
“净化……”胡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张海幽灵曾经伫立过的栏杆方向。
回忆着自己耗尽所有辛苦转化来的纯阳灵力,画出那道残缺“安魂符”的瞬间——
金光没入那绝望怨灵的核心,看着对方眼中凝固的麻木逐渐化为释然,最终化作点点纯净的白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没有力量的增长,只有巨大的消耗和随之而来的虚脱。
但整个过程是“干净”的,灵魂是平静的,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被玷污的沉沦感。
然而,面对镜魇那样强大而凶戾的存在,净化之路何其艰难?甚至可能一个不慎,就把自己彻底搭进去。
“转化……”胡一将指尖那缕微弱的金光缓缓靠近鬼手。
金光与鬼手苍白皮肤接触的瞬间,立刻发出极其细微的“嗤嗤”声响,如同冷水滴入了滚烫的热油!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立刻从鬼手内部传来,阴煞之气本能地翻涌躁动,试图扑灭这缕微弱的纯阳之火!
同时,转化纯阳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仿佛永无止境的酷刑——如同在早已冰封的血管里强行点燃火焰,每一次转化,都是冰火交织、撕裂经脉的极致痛楚。
三种手段,三条截然不同的路径,交织成一张布满锋利荆棘的巨网,将他紧紧地缠绕其中,动弹不得。
吞噬是捷径,是裹着蜜糖的致命毒药,力量与沉沦相伴相生,是深渊最诱人的呼唤。
净化是正道,是灵魂的救赎,安全却消耗巨大,如同负着千钧重担攀登险峰。
转化是根基,是渺茫中的希望,过程痛苦却必不可少,是唯一的生路,但每一步都踏在血泪与痛楚之上。
他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引导指尖那缕微弱的纯阳金光,覆盖在鬼手小臂上一道新蔓延开的、如同荆棘尖刺般的黑色符文末端。
滋……!
金光与诡异符文接触的地方,竟然冒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淡淡青烟!一股如同直接烧灼皮肉般的剧烈痛楚瞬间从接触点爆发开来!
胡一猛地闷哼一声,右手剧烈一颤,那缕微弱的金光险些当场溃散!
而被金光灼烧的那一小段符文,光芒似乎极其微弱地黯淡了那么一丝丝,蠕动的速度也减缓了微不足道的一瞬间。
有效!但痛苦远超想象!效率更是低得令人发指!
以这种缓慢到极致的速度,想要依靠纯阳灵力净化或压制整只鬼手的符文,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他转化纯阳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海潮,再次涌上心头。
胡一颓然放下右手,指尖那缕艰难维持的金光彻底熄灭。
他疲惫不堪地闭上双眼,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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