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内部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人事调整,几位资深士官被调往新组建的单位,留下了一些基层指挥岗位的空缺。或许是因为在之前的训练和拉练中表现尚可,或许只是因为人员实在紧张,我和其他几名表现较好的代理车长被通知,将轮流在接下来的排级战术演练中,实际指挥由三到四辆坦克组成的小队。对我而言,这无疑是军旅生涯中一次无声的“晋升试验”。
任务简报会上,排长在地图上用红蓝铅笔清晰地划出了路线和目标区域。我指挥的小队,代号“猎犬”,由我的“艾玛”和另外两辆二号坦克组成。我们的任务是在主力部队进行正面佯攻的同时,利用一条标注为“可能存在视线盲区”的干涸河谷,进行侧翼迂回,侦察并“摧毁”位于一处隐蔽高地反斜面的一座模拟敌军补给点。
“穆勒,”排长合上文件夹,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你的小队是刀刃。迂回成功,我们就能‘吃掉’这股敌人。但如果暴露,或者判断失误,你们就是送上门的三块肥肉。记住,观察,不断的观察!地图不是战场,敌人的脚印也不会画在上面。”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地图上那条蜿蜒的河谷。
压力像一件湿透的军大衣,沉甸甸地披在了我的肩上。这不再仅仅是管好“艾玛”车组三个人,我需要为另外两辆坦克,为另外六个同袍的生命(尽管是演习)负责。我的每一个决定,都将直接影响小队的命运。
出发前,我召集了“猎犬”小队的另外两位车长——经验比我稍逊的哈斯和更年轻的迈尔。我尽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些优秀指挥官的语气,简洁清晰地复述了任务要点,强调了无线电通讯纪律和行进间保持视觉接触的重要性。威廉在一旁默默检查着“艾玛”的最终状态,奥托则显得有些兴奋,仿佛我们要去进行一场真正的冒险。
车队驶离主力,一头扎进了那条地图上标注的干涸河谷。河谷底部布满了卵石和枯黄的灌木,两侧是逐渐升高的土坡,确实提供了良好的隐蔽。但一进入河谷,那种与主力脱离的孤立感便瞬间袭来。引擎的轰鸣在狭窄的谷地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大半身子探出指挥塔,望远镜几乎不曾离开眼前。风吹在脸上,带着尘土和枯草的味道。我的目光像梳子一样,一遍遍梳理着前方每一处可疑的起伏,每一丛异常茂密的灌木,两侧坡顶的天际线更是我关注的重点——那里是伏击者最可能出现的位置。
“全体注意,保持低速,间隔五十米。”我通过无线电下达指令,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紧,但我努力让它听起来平稳。
威廉将“艾玛”操控得极其平稳,仿佛在冰面上滑行,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车体的晃动,为我观察提供了稳定的平台。奥托也在炮塔里,通过潜望镜紧张地搜索着两侧。
行进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岔谷。地图上没有详细标注,只画了一条虚线。是继续沿主河谷前进,还是探索这条可能更隐蔽的捷径?
我示意停车。小队静静地潜伏在河谷的阴影里,只有引擎低沉的怠速声。我举起望远镜,仔细比较两条路线。主河谷更宽阔,但前方有一段暴露在开阔地之下。岔谷更狭窄,植被更茂密,但未知意味着风险。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主河谷前方开阔地边缘的几丛灌木,形态有些异样。它们似乎……过于整齐了?而且,靠近地面的部分,隐约能看到一些非自然形成的、断断续续的浅沟。那不是动物走过的痕迹,更像是……履带碾过后,被人匆忙用树枝伪装过的印记!
容克先生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你得比别人更冷静,在混乱中做出判断……信任你的队员,就像信任你自己的手脚……”
“哈斯,迈尔,报告你们观察到的前方开阔地边缘灌木丛情况。”我按下通话键。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车长。”哈斯的声音有些犹豫。
“我也没看到什么。”迈尔回答得更快。
我的心跳加快了。他们没有看出来。只有我注意到了那细微的不协调。这是我的责任,我的考验。
“猎犬小队,改变路线,”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进入左侧岔谷。保持绝对静默,关闭引擎,依靠惯性滑行一段。”
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三辆坦克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条更狭窄、更隐蔽的岔谷。谷内光线昏暗,气氛更加压抑。我们依靠步兵在地面引导,缓慢前行了数百米。
突然,奥托压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车长!一点钟方向,坡顶!反光!像是潜望镜!”
我立刻举起望远镜,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在岔谷尽头,与主高地相连的坡顶上,阳光在一块玻璃质地的物体上产生了一瞬间的、极其微弱的反光!如果不是奥托恰好在这个角度,如果不是我们选择了这条岔谷,根本不可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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