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批注·神川前一百二十四年】
此卷录南阳帝失龙之祸。帝初生七日,金龙破府北去,天下始知天地囚笼非虚语。是年,龙渊道崩析,诸侯以寻龙为名举兵,战火自北而南,如野燎卷原。史官据护龙军残牒、星楼焦氏手记及石钟山摩崖补缀成文,凡涉龙语者,皆以墨线圈之,以示非人之言。
—— 太史阁?赤水书残卷整理者?无名谨书
帝京的残冬仿佛被金龙撕裂的魂魄,凝固在刺骨的寒风中。
碎雪混着细小的冰碴,如同无数淬了寒毒的钢针,被呼啸的北风裹挟着,疯狂抽打着屋脊、檐角,发出密集而令人牙酸的 “噼啪” 声。
南宫问渠孤身立于府门高阶之上,蟒袍被风鼓荡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要将他卷入铅灰色的苍穹。
他掌中紧攥着那片来自神裔的金色龙鳞,鳞片边缘锋锐如刀,深深嵌入皮肉,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阶前镇宅石狮冰冷的脚背上。
“滋 ——!”
鲜血触及百年青石,竟如滚烫的烙铁,瞬间腾起缕缕刺鼻的青烟,留下数个焦黑、深不见底的孔洞,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烧穿。
“家主!不能再耽搁了!”
老管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中灯笼的绢布早已被狂风吹烂,只剩一点黄豆大小的惨白灯焰在寒风中绝望摇曳,映着他煞白的脸。
“小公子… 小公子就要飞出关外了啊!”
南宫问渠的目光却穿透漫天飞雪,死死锁住极北天穹那道横贯云层的金色裂痕。
它像一道被天神之剑劈开的伤口,边缘流淌着熔金般灼目的光芒,将低垂的阴云染上不祥的赤边。
“那不是飞,”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冰碴,“是归。” 话音落下,他决然转身,踏着阶上尚未凝固的、自己滴落的血迹,一步步走回深不可测的府邸深处,留下两行触目惊心的猩红足印,在惨白的雪地上蜿蜒如蛇。
同日辰时,百胜北州,石钟山巅。
风雪在此地已成暴君。旧堡望台之上,积雪深可没腰。马海鲲赤着虬结如铁的雄壮上身,任由冰晶在他浓密的虬髯上凝结成甲。
他手中那柄丈余长的沉重三叉戟,戟尖赫然挑着半扇冻得梆硬、皮毛上结满暗红冰晶的巨狼残尸,血腥气被严寒死死锁住,只余下刺鼻的腥膻。山下,三千轻骑如同从雪原深处渗出的墨点,马蹄裹着厚厚麻布,踏雪无声,唯有那股黑云压城、浸透骨髓的肃杀之气,随着风雪弥漫开来。
“将军!看天上!” 副将杜金鹏 —— 彼时还是个脸庞被冻得通红的精悍少年 —— 指着混沌的天穹,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一道璀璨的金光撕裂风雪,低低掠过石钟山嶙峋的峰顶。巨大的龙须扫过烽燧台的残垣,带起一股夹杂着硫磺与远古尘埃的灼热狂风,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马海鲲眯起被风雪刮得生疼的虎目,瞳孔骤然收缩 —— 在那条威仪赫赫的五爪金龙腹下,一个被淡金色光膜严密包裹的襁褓,如同神只孕育的卵,稳稳悬垂着。
“放箭。” 马海鲲的声音混在风雪的咆哮里,却清晰得如同砸在冰面上的铁锤。
杜金鹏愕然回头:“将军!那里面可是……”
“放箭!” 马海鲲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不容置疑!
“嗡 —— 嘣!”
一百二十张强弓同时震响!涂抹着朱砂符咒的狼牙箭簇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如万千婴儿夜啼的尖啸,汇成一片赤红色的死亡之雨,狠狠撞向那层看似柔弱的金色光膜!
“噗噗噗噗 ——!”
预想中的穿透并未发生。箭矢撞上光膜的瞬间,如同撞上无形的铜墙铁壁,精钢箭杆寸寸炸裂,爆散成漫天赤红色的流萤,被狂风吹散,只留下刺鼻的硝石与硫磺气味弥漫空中。
金龙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声浪震得山巅积雪簌簌崩落。巨大的龙尾优雅而霸道地一摆 ——
“轰隆隆!!!”
整座石钟山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摇晃!覆盖山体的万年积雪轰然崩塌,如同褪去一层厚重的白色裹尸布,露出了山腹深处 —— 一扇高达十丈、布满铜锈与岁月侵蚀痕迹的青铜巨门!
门扉之上,两个以古法浇铸、笔力千钧的大字 “护龙”,赫然在目!字体的沟壑间,填满了不知多少代守将留下的、早已干涸发黑的斑驳血迹!
金龙俯冲而下,巨大的龙角精准地抵住门环上狰狞的兽首。
“铛 ——!”
一声悠远、沉重、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叩门声,穿透风雪,响彻山峦。
“嘎吱…… 嘎吱吱……”
沉重的青铜巨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内开启!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幽暗地宫。
刺目的白光汹涌而出!那不是日光,而是一种冰冷、恒定、毫无生气的金属反光!
门后,是密密麻麻、排列成无边无际方阵的铁甲士卒!他们如同最精密的雕塑,纹丝不动,手中长枪斜指苍穹,枪尖如林,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