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批注·神川前一百一十四年】
时帝十四岁,夏六月,斩东之战方息,东州血未干。帝于“齐鲁藏书台”顶独对残月,天书自鸣,帝星睁眼。自此,五境之上,再开一页——“天书卷”。史官据《藏书台火簿》、马海鲲《扈跸日记》及帝手书《天书初悟稿》三方互证,知此卷之后,世间术法、兵阵、山河气运皆入一笔。凡涉“天书真名”者,以金泥封印,非后人可轻启。
——太史阁·赤水书残卷整理者·“无名”谨书
夏夜的风带着齐鲁大地尚未散尽的铁锈与焦土气息,吹拂过荒弃的旧城。藏书台,这座曾藏纳万卷的十三层木构高塔,如今只剩风烛残年的骨架,在如霜的月光下投下扭曲斑驳的暗影。
腐朽的木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碎裂。月光从塔身巨大的裂缝间漏下,化作一条条冰冷、蜿蜒的银色光蛇,在布满灰尘的阶梯上无声游走。
南宫瀚海踏着这些光蛇拾级而上。玄衣几乎融入塔内的黑暗,唯有背负的【未雨】剑鞘在月华下偶尔闪过幽微的寒光。
左手腕上,那枚与程雁相连的银环传来温润的触感——她留在了塔下,提着一盏孤灯为他守候,环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夜风呜咽着穿过塔身空洞,带来远处军营模糊的号角声。
塔顶,无窗。唯有一方布满虫蛀孔洞的残旧木案,孤零零地置于中央。案上,横陈着一轴竹简。竹简色泽暗沉,边缘磨损得几乎透光,仿佛轻轻一碰便会化为齑粉。简端,一个古老的篆字在月华下幽幽浮现——「天书」。
瀚海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迟疑,轻轻触碰那冰冷的竹简。
嗡——!
沉寂千年的竹简骤然苏醒!靛蓝色的光芒如同沉睡深海的巨兽睁开了眼,自简面荡漾开来,波纹般急速游走。无数蝌蚪状的细小古篆在蓝光中疯狂涌现、扭动、组合,如同亿万生灵在瞬间书写着宇宙的奥秘。
光芒在达到顶峰的刹那,骤然静止、凝固。
简面之上,唯余三行清晰无比、仿佛用星辰之辉镌刻的文字:
「金瞳照夜,天书自开。
一字落纸,山河改脉。
欲载此卷,先忘此身。」
字迹显现的瞬间,瀚海丹田深处,那粒由金色龙气凝聚而成的“种子”猛地剧震!沉寂的龙气如同被唤醒的怒海狂潮,沿着经络逆冲而上,狂暴地灌向眉心祖窍!
轰隆——!!!
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拽离了腐朽的塔顶!眼前景象骤然崩塌、旋转,被拖入一片绝对的虚无。
无天,无地,无光,无暗。唯有绝对的寂静,沉重得足以碾碎灵魂。
在这永恒的虚无中心,一册难以想象的巨大书册悬浮着。书页无边无际,似由最古老的星辰尘埃凝聚而成,散发着苍茫亘古的气息。青铜铸就的书脊粗壮如山脊,其上深深镶嵌着七枚硕大、冰冷、黯淡无光的星辰巨钉,如同封印着宇宙的七处关节。
无声无息,巨书缓缓开启了第一页。
空白。
绝对的空白。
然而,就在这空白出现的刹那,瀚海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中每一次沉重的心跳,都被无形的力量拓印在那空白的页面上!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化作一枚由纯粹精血凝聚的、灼热滚烫的大字:
「瀚」!
血字落成的瞬间,整个空白页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一道道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的线条,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从「瀚」字核心疯狂蔓延、生长、交织!
它们勾勒出奔涌的江河脉络,描摹出起伏的山峦脊梁,构筑起巍峨的城池轮廓……帝京的九重宫阙、石钟山的嶙峋险峰、长峡谷的蜿蜒幽深、瀚海关的雄浑壁垒……神川王朝的山河气运,竟在呼吸之间,于这方寸书页间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瀚海抬起手指,悬于这微缩的“山河卷”之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神灵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指尖只需在此轻轻一划,千里之外某条奔腾的大河便会骤然改道;意念只需在此轻轻一抹,某座阻隔万军的雄关险隘便会瞬间崩塌,化为坦途。一念山河动,一笔乾坤易!这便是「天书·山河卷」的伟力!
未等他尝试,巨书已自行翻开了第二页。
依旧是空白。
这一次,空白页面上浮现的不再是山河,而是他自己!
十岁立根,雪夜孤影;十一岁无惑,城楼斩将;十二岁斩东,沙场血染;十三岁破阵,金瞳慑万军……过往十四载岁月的剪影,如同墨色的皮影戏,在纸面上无声而迅疾地流转。
瀚海心神微动,意念集中于其中一幅——那是他十二岁于瀚海关外挥剑的身影。那剪影中的少年仿佛感应到了未来的注视,蓦然抬首,手中【未雨】剑尖精准地挑起一滴悬浮于虚无中的、属于未来的“水滴”!
水滴破碎,幻象涌现:十五岁的他,黑发飞扬,玄衣猎猎,手持天书所化的青金小印,傲然立于东海魔宫崩塌的穹顶之上!那未来的幻影与此刻的他目光交汇,瞬间重叠、融合!第二枚血字随之凝聚成形,如同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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