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批注?神川前一百一十三年】
帝子明烛,年四岁。史官另辟 “幼学录”,专记其言行。凡涉太子者,皆用青墨,不与旧帝朱卷相混,以明新火之肇始。朱墨为烬,青墨方燃,此乃太史阁千年未改之铁律,亦昭示神川气运流转之机枢。
—— 太史阁?潮歌分卷史官?“无名” 谨书
神川前一百一十三年,腊月廿七。
帝京的严冬,如同一位固执的守墓人,依旧牢牢扼守着大地。
长乐宫连绵起伏的琉璃金瓦,在连日的霜雪覆盖下,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余下一片沉甸甸、死气沉沉的灰白。
檐角垂挂的冰棱,汲取了天地间最精纯的寒意,凝结得越发粗壮、尖锐,晶莹剔透的冰体内部,竟隐隐透出幽蓝色的寒芒。
它们无声地悬垂着,如同一座座倒悬的寒玉剑阵,锋芒森然,直指下方肃穆的宫苑,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闯入者,这片被寒冬统治的领域,其威严不容亵渎。
空气冷冽得如同实质的冰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的寒意,吸入肺腑,连血液的流速都似乎被冻结得迟缓。
寅时刚过,天色依旧晦暗。
长乐宫深处,太子寝殿那扇沉重的、散发着千年沉香木特有馥郁气息的殿门,被一只小小的手从内推开了一道缝隙。
寒风立刻如同伺机已久的猛兽,呼啸着灌入温暖的室内。
南宫明烛,这位年仅四岁的帝国储君,竟只着一件单薄的素白丝绒寝衣,赤着一双白玉雕琢般的小脚,无声地跨过了那道高高的朱漆门槛。他小小的身影,在黎明前最深的幽暗与宫殿巍峨的阴影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与专注。
“殿下不可!寒彻入骨啊!”
值守在殿外廊下、几乎要被冻僵的内侍,瞥见那抹小小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风口,惊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着便要扑上前去阻拦。
孩童蓦然回首。
那双独一无二的琥珀金瞳,在宫墙积雪反射的惨白微光中,流转过一瞬令人心悸的澄澈光芒。
他并未动怒,只是将一根纤细的食指,轻轻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贴在自己柔软的唇瓣上。
“噤声。”
声音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然而那语调中蕴含的平静威仪,却像一道无形的敕令,瞬间冻结了内侍所有动作和未出口的话语。
内侍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这腊月的霜雪更甚。
那回首的姿态,那眉宇间凝聚的沉静气韵,竟与当年尚为储君、在冰湖演武场上叱咤风云的南宫瀚海少年时,如出一辙!血脉中的帝王威仪,已在这四岁稚童身上,初露峥嵘。
明烛不再理会身后的惊悸,赤足踏上了殿前那冰冷如铁的汉白玉阶。
“嘶 ——”
一股极致的、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冽,瞬间自光滑冰冷的玉石表面,穿透娇嫩的足心,沿着纤细的脚骨,如毒蛇般迅猛地窜入稚嫩的脊骨!
激得他浑身微微一颤,小巧的脚趾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足心泛起一阵细密而尖锐的酥麻刺痛。
这痛楚,却奇异地驱散了残存的睡意,让他的感知在极致的寒冷中变得无比清晰、敏锐。他微微阖上眼,长长的睫毛在雪光映照下,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
【立根】初显
御苑深处,一株不知历经了多少朝代风雨的老杏树,虬枝盘结,如同一位身披重甲、须发皆白的沙场老将,沉默地矗立在厚重的积雪之中。
枝干上积压的雪层,在晦暗的天光下,泛着沉重的铅灰色。
明烛缓步走近,仰起小小的头颅,琥珀金瞳凝视着老杏最高处一根斜指向苍穹的枯枝。
他缓缓抬起右臂,小小的右掌张开,掌心向上,朝着那枯枝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轻微、如同承接雨露般的虚托动作。
簌簌 ——
异象陡生!
那枯枝上覆盖的、足有半尺厚的沉重积雪,竟毫无征兆地、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自行蠕动、剥离!
它们并非简单地滑落,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梳理、牵引,凝成一股股乳白色的、流动的霜流,自枝头倾泻而下!
这霜流并非散乱坠落,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奇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朝着明烛虚托的掌心汇聚而来!
霜流盘旋、收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巧手在揉捏、塑形!
眨眼之间,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棱角分明如天然水晶的六棱冰晶,赫然悬浮于他小小的掌心之上!
冰晶尚未映透东方天际那第一缕微弱的晨曦,其内部便骤然升腾起一缕极淡、极薄的青色雾气。
这雾气在冰晶上方氤氲缭绕,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雾气中心,竟隐隐约约、变幻不定地浮现出一片惊涛骇浪、拍击着嶙峋礁岸的东海虚影!
潮声低沉,仿佛自遥远的天际传来!
三十丈外,通往御苑的月洞门下。
刚结束彻夜巡防、玄铁重甲上还凝结着夜露冰霜的开国元勋、大元帅马海鲲,正欲穿过月门回值房歇息,却骤然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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