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阁长编·万鱼纪·卷六·长明】
(本章为百年虫战之史,纪万鱼三百零一年至四百零一年,自然王杜金鹏以一万亲兵横挡神川南境,鏖战虫族五十万,血染百年,终化长明之灯。)
万鱼三百零一年,小暑。
灾厄并非骤然降临,而是始于一声极细微的、几乎被夏夜虫鸣掩盖的异响——
那是绛霄江江心深处传来的一记沉闷崩裂声,似有什么古老的封印被咬穿了。
紧接着,浩荡江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夜之间黑了。
非是污浊之墨色,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活物般蠕动流淌的粘稠黑暗,仿佛整条大江都化为了液态的深渊。
江面之上,随之浮起一层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虫膜”,随波荡漾,散发出甜腻的腐败气息。
这膜所覆盖之处,岸边的垂柳瞬间枯朽成灰,泊岸的钢铁战舰以惊人的速度锈蚀、软化,如同烈日下的蜡像般消融坍塌,甚至江底的金矿石也无声无息地化为乌有。
这黑暗似有生命,正贪婪地吞噬着一切蕴含“金”性与“实”体的物质。
灾厄并未止于江河。翌日清晨,天空开始黯淡——
并非阴云,而是数以亿计的“飞蜉”振翅而来,遮蔽了天日!
每一只皆有成人小臂长短,翼展足有三尺,透明的翅膀高频振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其复眼结构繁复,闪烁着冰冷无情的猩红光芒。
它们不噬人畜,却如蝗虫过境,只疯狂啃食一切禾稼谷物。
所过之处,万顷即将成熟的稻麦、粟米、乃至草木绿叶,顷刻间被剥夺殆尽,只留下一片令人绝望的惨白土地,仿佛大地被剥去了绿色的皮肤,裸露出血肉般的黄土。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传来令人牙酸齿冷的窸窣声,密集得如同亿万张砂纸在同时摩擦岩石。
“地蛀”正于地下无声潜行,它们啃噬的并非作物,而是岩石与地基!
短短数日,南境雄城“铁壁关”十里城墙的地基被彻底蛀空,那巍峨矗立了数百年的巨城,在一阵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呻吟声中,轰然向内坍塌!
扬起的尘埃并非灰黄,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腥甜中夹杂腐臭的毒气,吸入者顷刻间皮肤溃烂,腑脏融化,死状凄惨。
虫族大军五十万,并非乌合之众,而是分空、水、地、火、毒五阵,协同并进,如同一张经过精密计算的、死亡的巨网,冷酷而高效地罩向神川王朝最为富庶的南境。
统御这恐怖力量的,是深藏于幕后、从未露面的“母皇·谶音”。
其声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响在所有生灵的脑髓深处,似万千婴儿同时发出尖锐的啼哭与呢喃,闻者无不神魂摇荡,心智尽失,或癫狂自残,或倒戈相向。
王朝猝不及防,连失洹、郢、涿三州!
烽火台夜夜燃起告急的狼烟,将南方的天空映成不祥的暗红色。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一道道染血的箭矢,一次次射入帝京,一次次染红潮影宫那冰冷而光滑的玉阶。
朝堂震动,民心惶惶,承平三百年的神川王朝,迎来了立国以来最诡异、最恐怖的入侵。
深宫之中,程姝已近百载不涉日常政务。
唯每年冬至,她会步出宫门,于最高的露台之上,倒扣那只碗,为帝国的边陲照彻永夜。
万鱼三百零一年冬至,她如常举碗。
碗口对准南方,雪火之气尚未催动,碗沿却骤然迸射出刺目的赤芒!
一行血色的刻度灼烧般地浮现:
南溟虫火·需自然王。
百年来,碗示预警并非首次,但如此凶戾的赤字,前所未见。
宫门无声开启,杜金鹏披甲而入。
甲胄是旧日的自然元帅制式,边角已被岁月磨出温润的光泽,唯有那柄五行锤,依旧闪烁着五德轮转的微光。
他单膝跪地,锤柄触地,发出沉闷的共鸣:
陛下,南境虫炽,臣请率旧部一万,赴绛霄江。”
“此去,或需百年。
程姝凝视着他,目光似穿透百年烽烟,看到了血与火的尽头。
良久,她缓缓颔首。
指尖自碗缘拂过,引出一缕凝练的永灯石精粹,融入一方新铸的自然虎符符心。
又亲自以雪火煅烧,将那点精粹炼为一枚长明核,嵌入五行锤的土面。
土面纹路流转,渐化为长明纹,锤身光华内蕴,每一次轻震,都如更鼓报晓,驱散黑暗。
万鱼三百零二年,立春。
万鱼湖畔,点将台下,仅立万人。
皆是破魔军老卒的后裔,年纪最轻者仅十六,最长者不过三十,人人甲胄鲜明,眼神锐利如春雷,自号春雷子弟。
没有冗长的誓词,杜金鹏高举五行锤,重重叩击大地!
第一叩,金面白虎啸,锐气裂空,云层中的飞蜉如雨坠落;
第二叩,木面青龙吟,万千毒藤破土而出,绞杀地底异动;
第三叩,水面玄鲤跃,江涛倒卷,冲刷虫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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