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阁长编·杨浩纪·卷五 满日春政】
(本章纪扬厚5年,杨浩以满日弓为玺,推行春政三革——梦田、灯市、缺夜税;五年休养生息,国力日隆,天下称满日春治。)
【春政伊始·五年诏扬厚5年·立春】
晨光初露,满日春台笼罩在淡金色的朝晖中。
那光并非刺目的金黄,而是带着些许温润的、近乎半透明的质地,仿佛天公用最细的筛子将金粉均匀地洒落下来。
春台周遭,那些经冬的枯枝竟一夜之间爆出米粒般的芽苞,在微凉的晨风里怯生生地舒展着。
白玉台阶上,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绛紫、鸦青、深绯的官袍在素白栏杆间静默成一道凝重的色彩。
没有鼓乐,没有钟鼎,甚至连一声咳嗽、一丝衣料的摩擦声都听不见,只有呼吸——
千百人压抑着的、轻微的呼吸,汇成一片无形的潮汐,在空旷的广场上低回。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春台最高处那柄悬垂的“满日弓”。
弓身不知是何等古木所制,历经岁月,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紫檀色泽,却又在边缘处透出温润如玉的光。
弓弦是传说中以雪山冰蚕丝与南海鲛人发混绞而成,细若无形。
此刻,初升的朝阳正将光芒投射其上,那弓便不再是凡铁,而成了一件有生命的灵物。
它贪婪地吸吮着日光,自身也仿佛成了一轮微缩的太阳,光晕柔和却不容逼视。
最奇异的,是它的影子。
随着日头一寸寸攀高,那弓影便从凝聚的一团,渐渐拉长、变形,投落在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青石地面上。
它不是死板的黑影,其边缘竟流动着七彩的微光,如同浮在水面的油膜,变幻不定。
影子的轮廓时而如舒展的桑叶脉络,时而如奔涌的江河走势,时而又隐约勾勒出田畴阡陌、市井街巷的图样。
这流动的光影本身,便是今日无需文字宣读的诏书。
百官们屏息凝神,试图从那变幻的形与色中,解读出未来一年的天时、农事乃至国运的征兆。
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第一缕毫无遮挡的纯金光线击中弓弦的刹那,扬厚帝出现了。
他没有乘坐銮驾,没有前呼后拥的仪仗,只是独自一人,沿着那漫长的白玉阶缓步而上。
素白的帝袍在清风中微微飘荡,袍服上没有任何繁复的刺绣与纹章,干净得如同天山之巅的新雪。
他的面容平静,看不出悲喜,唯有一双眼睛,清澈而深邃,映照着满天晨光,也映照着台下无数仰望他的臣民。
他走到满日弓下,驻足。
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肃立的群臣,越过春台的栏杆,望向更远处隐约的城郭与山峦。
然后,他抬起手,并未用力,只是以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根凝聚了日华的弓弦。
“嗡——”
一声清越的弦鸣,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荡开。
它不像声音在空气中传播,倒更像是一滴浓墨坠入静水,涟漪以春台为中心,无声而迅疾地蔓延至视野的尽头。
广场上的每一位官员,乃至更远处侧耳倾听的黎庶,都觉得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自己的耳蜗深处、在心尖之上,清晰地震颤起来,如同挚友的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与力量。
“五载春政,与民休养;”
他的声音借着弦音的余韵响起,与那弦鸣一般,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感知里。
“以梦境为田亩,”
话音落下,广场上似乎并无异样。
但在那弦音与圣言抵达的远方,一个正在田埂上打盹的老农,在浅梦中见到了自家秧苗如何拔节抽穗,穗头如何沉甸甸地垂下;
一个在深闺中假寐的织女,梦见自己操控的织机流淌出霞光般的锦缎,图案精妙,前所未见。
这些梦,清晰得如同亲历,醒来后,梦中所得竟仿佛经验,烙印在脑海,指引着现实的劳作。
“以灯影为市集,”
随着这一句,都城东西两市的阴影角落里,那些白日里无人问津的偏僻小巷,仿佛被无形的笔描画而过。
当夜幕降临,这些地方并未陷入黑暗,反而自行亮起柔和如月华的光。
光影交错间,浮现出虚幻却可交易的摊位,摆卖着来自四海、甚至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奇珍。
人们可以在此以物易物,用以交换的,并非全是金银,有时是一段记忆,一首歌谣,或一个未曾说出口的誓言。
这灯影之市,成了实物与心意流通的玄妙场所。
“以缺憾为税赋;”
这一句让许多人,尤其是位高权重者,心头微微一颤。
它意味着,国家征收的不再仅仅是粮食布帛或银钱。
或许是一位将军需要献上他某次战役中因冒进而产生的悔恨;
一位诗人需缴纳他未能完成的半阕词;
一位老者则被收取了一段逐渐模糊的童年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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