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随着人流走下车门,一股热浪夹杂着更加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
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积着黑色的油污和不明液体。
一个半满的垃圾桶倒在旁边,腐烂的果皮和塑料袋散落一地,几只苍蝇在上面盘旋。
“大哥,坐车不?保证快!”
“兄弟,住店吗?小旅馆,有发票,还能找妹子!”
“要手机吗?最新款的,便宜!”
一群人瞬间围了上来,他们眼神活泛,紧紧盯着每一个刚下车的旅客。
一个瘦高个的男人几乎贴到了祁同伟身上,压低了声音。
“朋友,要不要‘好东西’?提神醒脑,快活似神仙。”
祁同伟脚步不停,侧身绕开他,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表情。
那个瘦高个愣了一下,看着祁同伟的背影,啐了一口。
“装什么装,外地来的怂货。”
祁同伟没有理会身后的咒骂。他走出车站出口的阴影,站到了京海的阳光下。
阳光有些刺眼,但驱不散这座城市的阴霾。
视线所及,满是灰败。
街道两旁的建筑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电线像是巨大的黑色蜘蛛网,杂乱地缠绕在电线杆上。
一个骑着三轮车收废品的老汉,正和一个水果摊主因为几毛钱的纸壳子价格吵得面红耳赤。
不远处,两个年轻人因为骑摩托车剐蹭,已经扭打在了一起,周围的人围成一圈看热闹,没人报警,也没人拉架。
一辆警车呼啸着从街头开到街尾,警笛响亮。
但街上的行人、摊贩,乃至那两个扭打的年轻人,都像是没看见一样,各自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警车,在这里似乎只是一种无足轻重的背景音。
这才是京海。
一个连法律都显得苍白无力的地方。
上一世,他作为汉东省公安厅长,不止一次听过关于京海的汇报。
那些报告里的文字冰冷、抽象,远不如眼前这幅生动的画卷来得冲击。
祁同伟朝着市中心走去!
就在他穿过一个狭窄的巷口时,一个人影从旁边猛地撞了上来。
力道不小,带着一股廉价香烟和汗水混合的酸臭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个染着枯黄头发的瘦削青年,连连点头哈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件印着夸张字母的T恤,眼神却在道歉的间隙飞快地瞟向巷子出口,脚步已经准备开溜。
青年转身欲走。
祁同伟的右手后发先至,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咔嗒。
一声轻微的骨节错位声。
“嗷——!”
黄毛的道歉瞬间变成了惨叫,整张脸因为剧痛而扭曲,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松开,一个黑色的旧钱包掉在了地上。
祁同伟没有去看那个钱包。
他只是感受着自己身体里涌动的力量,一种久违的、掌控一切的感觉。
年轻的身体,反应迅捷,力量充沛。
在机关里坐了一年,他几乎忘了自己也曾是孤鹰岭上徒手制服过毒贩的精英。
那些酒桌上的推杯换盏,文件里的咬文嚼字,磨平了他的棱角,也消磨了他的血性。
“你他妈……干什么!放手!”黄毛忍着剧痛,嘴里还在逞强。
祁同伟反手一拧,加重了力道。
黄毛的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惨叫变成了压抑的呻吟。
“钱包是你的?”
“是……是我的!你他妈的谁啊!抢劫啊!”
祁同伟松开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包。
他打开钱包,里面有几张零散的钞票,还有一张身份证。
祁同伟。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警服,英气逼人,却又带着一丝藏不住的郁郁不得志。
那是他。
“滚。”
一个字,冰冷,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黄毛愣住了,他对方竟然就这么放过他,想来也是一个怕事的软柿子!
他捂着自己几乎要断掉的手腕,连滚带爬地跑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随即又散开,继续着自己的事。
在京海这片土地上,拳头就是法律。
他正准备抬脚离开,巷口处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刚才那个黄毛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手里都拎着家伙。
有钢管,有啤酒瓶。
“妈的,就是他!”黄毛指着祁同伟,脸上满是怨毒和得意,“强哥,就是这孙子,不仅抢我钱,还打我!”
被叫做“强哥”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一根粗大的假金链子,满脸横肉。
他上下打量着祁同伟,眼神轻蔑。
“外地来的?”光头用手里的钢管一下下敲着自己的手心,发出沉闷的声响,“懂不懂京海的规矩?”
祁同伟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就像在山里盯着几只不知死活的野狗。
“我弟弟说你抢他钱了?”强哥往前走了一步,逼近祁同伟,“两千块医药费,两千人工费,再给我弟弟磕个头,这事就算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