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省纪委书记办公室。
紫砂壶里，上好的大红袍正氤氲出醇厚的茶香。
田国富亲自执壶，给李达康面前的青瓷小杯续上茶水，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达康书记，祁同伟那边，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麟县那个案子上。”
田国富放下茶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这座大山，他暂时是没工夫来挖了。”
“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谢我？”
李达康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仿佛在看汉东省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这份情，我李达康记下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太多的感激，更像是一种平等的交易确认。
田国富也不在意。
他和李达康之间，不需要虚伪的客套。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光记下，可不够。”田国富靠在椅背上，“祁同伟这把刀太快了，也太疯了。今天他能为了家乡那点事，跟林城市委叫板。明天，他就能为了别的什么事，再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
“这个人，必须从政法委书记这个位置上拿下来。”李达康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杜韬的投案，只是拆除了一颗眼前的炸弹。
而祁同伟，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剑。
只要他还坐在这个位置上，手握公检法这把无坚不摧的利剑，李达康就睡不安稳，田国富也同样如此。
“只有他下去了，我才有机会更进一步，坐上省长的位置。而你，田书记，”李达康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才有机会，坐上省委副书记的位子。”
“到那个时候，整个汉东，才是我们说了算。”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才能真正放开手脚，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改革开放，发展经济上。”
田国富的眼中，闪过一抹炽热。
李达康给他画的这张饼，太诱人了。
“达康书记，你这是要……”
“我要让汉东，换一种活法！”
李达康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了那幅巨大的汉东省地图前。
他的手指，从最北端的吕州，划到中部的京州，再到南面的林城。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国富，你看这片土地。”
他的声音，不再是刚才的算计，而是带上了一种宏大的激情。
“我们汉东，守着这么好的地理位置，有山有水，有人才，有资源。可是，我们的GDP，在全国排第几？我们的人均收入，跟沿海那些先进省份比，差了多少？”
“为什么？”
他猛地一转身，盯着田国富，自问自答。
“因为我们太慢了！太保守了！我们被太多条条框框束缚住了手脚！我们的一些干部，脑子里想的不是怎么发展，而是怎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他们怕犯错，怕担责，怕改革的浪潮打湿了自己的裤腿！”
“这样的汉东，是没有未来的！”
“高育良、祁同伟这样的人，就是这种保守思想的集大成者！他懂什么叫经济？他懂什么叫发展？他只懂卷宗，只懂法条，只懂抓人！他习惯用放大镜去看我们改革者在前进道路上沾上的泥点，然后上纲上线，把一点工作中的失误，定义为不可饶恕的罪行！”
“月牙湖是什么？那是我们当年为了盘活吕州经济，大胆探索的一步棋！不错，程序上是有瑕疵，手段上是有些激进。但是，如果没有当年的月牙湖，哪有后来吕州经济的腾飞？哪有几万下岗工人的再就业？”
“他高育良看不到这些！祁同伟也看不到，他们只看到那几亩被变更了性质的土地，只看到那份不完美的环评报告！他这是在用僵化的法条，扼杀汉东发展的生机与活力！”
李达康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所以，我们必须要把方向盘，从他们这些‘守旧派’手里，夺回来！”
“我要的汉东，是一个思想大解放的汉东！我们要打破一切不合时宜的规矩，要敢于‘特事特办’，要允许干部在改革中‘摸着石头过河’！发展，是硬道理！在这个硬道理面前，一切的繁文缛节，都要让路！我要建立一个容错机制，为那些敢闯敢干的干部撑腰！谁为汉东发展立了功，谁就是功臣！偶尔犯点小错，组织要保护，要宽容！”
“我要的汉东，是一个产业结构大调整的汉东！不能再守着那些傻大黑粗的重工业、污染企业过日子了！我们要腾笼换鸟，要筑巢引凤！我要在京州，在汉东的每一个中心城市，都搞起最高端的科技产业园，我们要引进世界五百强，我们要扶持自己的互联网巨头！我要把金融创新区做起来，让资本在汉东这片热土上，尽情地奔流！我要把文化旅游产业，打造成汉东新的名片！就像月牙湖，如果不是赵瑞龙，它今天会是吕州乃至整个汉东最耀眼的明珠！”
“要实现这一切，就需要魄力！需要什么？需要我们敢于给投资者最优厚的条件，最简化的流程，最坚定的支持！企业家为什么来？因为我们要给他们信心！这种信心，是靠祁同伟那种按部就班的审批，能给的吗？给不了！”
“我要的汉东，是一个城市化进程大提速的汉东！农民，不能永远被束缚在土地上！我们要让他们进城，变成市民，享受和城里人一样的教育、医疗和福利！这需要什么？需要城市扩张！需要建设新区！需要土地！不错，就是需要土地！把那些低效的，产出极低的农田，变成高楼大厦，变成工厂企业，变成一个又一个能创造巨量GDP的现代化城区！这笔账，谁都会算！用一亩地，换来成百上千倍的经济效益，换来一个家庭几代人命运的改变，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善政吗？”
“而祁同伟他们呢？他们会跟你纠结这是不是商业用地，会不会破坏环境！短视！这是最大的短视！他们看不到，工业化和城市化，才是真正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的路。”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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