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已带了几分灼人的热度,透过窗棂,在屋内投下明亮的光斑。鸟雀在枝头啁啾,比往日似乎更显喧闹。
姜芷像往常一样早早起身,准备早饭。灶膛里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熟悉的谷物香气。她利落地切着咸菜丝,动作却比平日慢了几分,目光不时飘向院门的方向。
赵重山也起得格外早,此刻正在院中最后一次检查他的行囊。那不是平日去镖局点卯的轻松模样,而是一个半旧的、结实的牛皮背囊,里面装着换洗衣物、水囊、干粮,以及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火折子和一小瓶金疮药。他的腰侧,也别上了那把许久未用的、鞘身带着磨损痕迹的腰刀。阳光照在刀柄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微妙的紧绷感。连趴在墙角打盹的大黄狗,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不像平时那般睡得酣熟。
饭桌上,气氛也比往常安静。浓稠的米粥,暄软的馒头,金黄的煎蛋,还有一碟姜芷特意新拌的、淋了香油和辣子的爽口小菜。都是赵重山平日爱吃的。
姜芷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粥,又夹了个煎蛋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多吃点,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热乎饭。”她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却还是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嗯。”赵重山接过碗,埋头吃起来。他吃得很快,一如往常,但今天,这速度里似乎多了些别的意味,像是要抓紧时间,又像是用进食来掩盖某种情绪。
姜芷小口喝着粥,食不知味。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牛皮背囊和那把腰刀上。她知道,他这次要去邻州押一趟镖,路途不算顶远,但据说要经过一段不太太平的山路,来回至少需要七八日。七八日,对于习惯了日日相见的人来说,忽然变得有些漫长起来。
“都检查好了吗?东西都带齐了?”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话今天早上她已经问过两次了。
赵重山停下筷子,看向她,目光沉静,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齐了。放心,这趟路熟,镖局也安排了得力的人手。”
“哦。”姜芷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粥,“那……路上一定要小心。听说老鸦口那边有野兽,晚上尽量别赶夜路。喝水别喝生水,我给你水囊里灌了凉白开。干粮要是不够,就在路上驿站买点热的吃,别省着……”
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平日里觉得他顶天立地,无所不能,此刻却总觉得有千万个不放心,恨不得把能想到的细节都塞进他的行囊里。
赵重山没有不耐烦,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道:“知道了。你在家,门户当心。若有急事,就去镖局找陈五。”
“嗯,我晓得。”姜芷点头。她知道,他已经跟陈五打过招呼,让她有事可以去求助。这份细心,让她心里稍微踏实了些,却又涌起更浓的不舍。
饭后,赵重山背起行囊,挎上腰刀。他身形高大,全副武装后,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与平日里在灶房帮她剁馅、在院中沉默吃饭的男人判若两人。
姜芷送他到院门口。清晨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街坊四邻也陆续开始一天的忙碌,有相熟的看到赵重山这身打扮,都了然地打招呼:“赵镖头,这又要出远门啊?”
“嗯。”赵重山抱拳回礼,“家里劳烦多照应。”
“好说好说!放心去吧!”
姜芷站在门槛内,看着他与邻里寒暄。他站在光里,背影挺拔如山,可她心里却空落落的。
赵重山打发走了邻居,转过身,目光落在姜芷身上。她今日穿了件半新的藕荷色衫子,站在门框的阴影里,显得身形愈发纤细。晨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她微微抿着唇,眼神里盛满了欲言又止的牵挂。
他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她。属于他的、带着皂角清冽和淡淡汗意的气息笼罩下来。
“我走了。”他声音低沉。
“嗯。”姜芷仰头看着他,喉咙有些发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句,“早点回来。”
赵重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包含了承诺、安抚,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也未察觉的留恋。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却极其快速地、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触之即分。
“回吧。”
说完,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巷口走去。步伐坚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那是镖师赵重山一贯的风格。
姜芷倚着门框,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巷口拐角处。马蹄声由近及远,嘚嘚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坎上,直到彻底听不见。
周遭的喧嚣——邻里的说话声、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闹声——仿佛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小院门口,只剩下她一个人,和满地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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