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虎三人带着姜芷的嘱托和一股被点燃的血性,匆匆消失在夜色中。院门阖上的瞬间,方才那股强撑着的镇定如同潮水般退去,姜芷扶着冰凉的墙壁,才勉强稳住有些发软的双腿。
寂静的院子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和灶膛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那锅精心烹制的红烧肉,浓郁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却像是一种讽刺,提醒着她片刻之前那份雀跃的期待是多么不堪一击。
担忧、恐惧、愤怒……种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她胸腔里冲撞。她想象着赵重山浑身是血、身陷囹圄的模样,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威远镖局,阎老七,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山匪……他们会对一个被俘的、重伤的对手做什么?她不敢深想。
但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姜芷狠狠抹了一把眼角,那里干涩得发疼,竟流不出一滴泪。极致的恐惧过后,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赵重山不在,她就是这个家唯一的支柱。她若先乱了阵脚,这个刚刚有了温度的家,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用力拍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起来。
首先,是自救。敌人既然能对赵重山下此狠手,难保不会查到他这个刚刚置办起来的“家”,不会对她这个“赵重山的婆娘”下手。她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不能成为别人用来威胁赵重山的筹码。
她快步走进屋里,闩好门窗,又检查了各处是否牢固。然后,她将赵重山留在家里的那柄短刃找了出来,虽然笨重,但握在手里,冰冷的触感多少带来一丝安全感。她又将家里仅有的银钱和之前晒干的一些山货、易于保存的干粮收拾成一个包袱,藏在床下一个隐蔽的角落。万一情况不妙,她必须能立刻带着最基本的生活物资离开。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个人的安危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雷虎他们带回的消息太笼统,她需要更准确的情报,需要知道敌人到底想干什么,赵重山究竟被关在哪里。
她坐在炕沿上,就着油灯微弱的光线,开始梳理所有已知的信息。威远镖局是竞争对手,劫镖是为了打击镇北镖局,这说得通。但为何要特意提到镖旗?还要逼镇北镖局关门?仅仅是为了商业竞争,需要做到如此狠绝、甚至不惜勾结山匪的地步吗?阎老七……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还有那伙山匪。老鸦口的地形她听赵重山提过,是一处险要之地,易守难攻。他们盘踞在那里,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威远镖局能说动他们联手,必定许下了重利。这利,恐怕不仅仅是钱财那么简单。
纷乱的线索像一团乱麻,姜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条条地分析。她知道自己力量微薄,一个弱女子,在这个时代,想要从虎狼口中救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她必须借助外力。
镇北镖局如今内部不稳,能依靠的力量有限。官府?这种涉及江湖帮派和山匪的恩怨,官府多半会推诿塞责,甚至可能官匪勾结。这条路希望渺茫。
那么,还能有谁?
姜芷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面孔。是那些时常来她这里买酱菜、点心,或者偶尔在她摊位上吃碗热汤面的街坊邻居。有杂货铺的掌柜,有街角木匠铺的老师傅,还有几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这些人或许地位不高,但他们消息灵通,扎根于市井,往往能知道一些明面上不为人知的事情。
对!信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准确的信息!她不能坐等雷虎他们的消息,必须主动出击,从这些日常接触的人口中,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威远镖局、关于阎老七、关于老鸦口山匪的一切!
这个念头让姜芷精神一振。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透,现在出门显然不合适。她按捺住焦躁的心情,决定明天一早,就像往常一样出摊。只有在最熟悉、最不引人注目的日常活动中,才能最自然地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心里有了初步的计划,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慌感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她重新走到灶房,看着那锅已经凉透的红烧肉。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尤其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候。她将肉仔细地盛出来,盖好,放阴凉处保存。然后,她开始清洗锅碗,打扫灶台,动作机械却坚定。
她必须吃饭,必须保持体力。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冷饭,就着一点咸菜,默默地吃着。饭菜冰凉,难以下咽,但她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地吃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有任何软弱。
这一夜,姜芷几乎未曾合眼。她躺在冰冷的炕上,耳朵警惕地听着院外的任何一丝动静,脑海里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黑暗中,赵重山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笨拙却真诚的关怀,他沉默却坚实的背影,一次次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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