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的暖意尚未从身上散去,生活的重心便已悄然转移。赵重山穿上那身藏青色新袍的第三日,镇北镖局那头便传来了消息——总镖头孙虎派人来请,言说镖局近日接了几趟不小的镖,需得赵重山这个镖头回去主持大局。
彼时姜芷正在院中晾晒新洗的衣物,闻言手下动作一顿,心下明了。安逸的日子总是短暂,赵重山终究是那片更广阔天地里的人。她转头看向从屋里走出的赵重山,他已换上了那身便于活动的旧短打,新袍子被仔细叠好收了起来,眉宇间惯常的冷硬神色重新凝聚,只是看向她时,眼底深处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色。
“去吧,家里有我。”姜芷将最后一件衣服搭在竹竿上,拍了拍手,语气平静自然,仿佛他只是去街口买斤盐般寻常。
赵重山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只留下一句“晚饭前回来”,便跟着来人大步离去。那背影挺拔如松,步伐沉稳有力,很快消失在巷口。
姜芷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莫名空了一下,随即又失笑摇头,转身继续忙活家里的琐事。只是午后坐在窗前做针线时,总觉得院子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镇北镖局所在的院落,比姜芷想象中要宽敞些,但也更显陈旧。青砖围墙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黄泥的底色,两扇厚重的木门敞开着,门上“镇北镖局”的牌匾漆色暗淡,边角甚至有细微的裂纹。
赵重山一脚踏入院内,原本有些嘈杂的声响顿时一静。院子里或站或坐的七八条汉子,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神色各异。有敬畏,有探究,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他受伤静养的这些时日,镖局里显然又添了些新面孔,也有些旧人似乎生出了别样心思。
总镖头孙虎是个年近五十的矮壮汉子,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此刻正坐在院中石凳上,与一个账房模样的人低声说着什么。见赵重山进来,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起身迎了上来:“重山来了!身子可大好了?”
“劳总镖头挂心,已无碍。”赵重山抱拳一礼,声音平稳,目光却快速扫过全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好好好!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孙虎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引他到石桌边坐下,叹了口气,“你不在这些日子,局里接了几趟镖,都是往南边去的,路程不近,货也紧要。旁人我不放心,还得你亲自押送。”
说着,他将几份镖单推到赵重山面前。赵重山拿起细看,一趟是送往邻州府城的绸缎,一趟是送往更南边一个商埠的药材,还有一趟则是些精巧器皿,目的地竟在千里之外。确实都不是轻松差事,沿途需经过几处不太平的山隘水道。
“弟兄们近来可还安分?”赵重山放下镖单,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却落向院子里那几个有些面生的汉子。
孙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压低声音:“你也看到了,添了几个人手,身手都还过得去,就是性子还需磨一磨。老王和老李他们几个老人,倒是稳当,就是……唉,上次走镖折了本,大家手头都紧,难免有些怨气。”
赵重山心中了然。镖局这行当,凭的是本事,更是信誉和人心。他久不露面,难免有人心浮动。他不再多问,起身走向院中那群镖师。
见他过来,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汉子们都不自觉地站直了些。老镖师王莽和李大锤笑着跟他打招呼,语气熟稔。另外几个面生的,则带着几分审视和挑衅打量着他。
其中一个脸上带疤、身材魁梧的汉子,抱着胳膊,斜睨着赵重山,语气带着几分不逊:“哟,这就是赵镖头?听说前阵子受了伤,这细皮嫩肉地养了这些时日,还能拎得动刀吗?”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重山身上。王莽脸色一沉,正要呵斥,却被赵重山一个眼神制止。
赵重山面色不变,走到那汉子面前,他身材比那汉子还要高出少许,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拎不拎得动刀,试试便知。”
那疤脸汉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道:“怎么试?”
赵重山却不看他,目光转向院角兵器架上摆放的一排石锁。那石锁大小不一,最大的那个足有百斤重。他走过去,单手握住那最大石锁的把手,臂上肌肉瞬间绷紧,腰腹发力,竟轻松将其提起,随即手腕一翻,石锁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被他稳稳托在掌心,面不红气不喘。
这一手露出来,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那百斤石锁,寻常壮汉双手提起都费力,更别说如此举重若轻地单手掌托!疤脸汉子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的挑衅变成了惊骇。
赵重山托着石锁,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走镖,靠的不是嘴皮子,是手上的功夫,是肩上的担当,是兄弟们背靠背的信赖!我赵重山既然回来了,该走的镖,一趟不会少;该护的人,一个不会丢;该拿的赏银,也一分不会克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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