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选定在三月十六,宜开市、纳财、祈福。天色未亮,姜芷便已起身。心口像是揣了只小雀,扑棱棱地跳,既是兴奋,亦有些微的紧张。她深吸了几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按着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流程,开始忙碌。
灶房里的灯火比往常亮得更早。新定制的那口熟铁锅第一次正式派上用场,架在修葺一新的灶台上,被火焰舔舐着,发出沉稳的嗡鸣。昨日便已发好的面团,在温暖处静置了一夜,此刻显得格外蓬松柔软。姜芷洗净手,系上那条半新的、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开始揉面、分剂、包馅……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专注与韵律美。
第一炉芝麻脆饼送入临时砌起的简易烤窖,第二锅绿豆糕上屉蒸制,咕嘟咕嘟的水汽带着清甜的豆香弥漫开来,渐渐驱散了那点不安。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新糊的窗纸照进灶房,落在那些排列整齐、等待烘烤或蒸制的点心半成品上时,姜芷的心彻底沉静下来。怕什么?她有的,是实打实的手艺,是对食材的敬畏,是对食客的诚意。
赵重山也起得极早,他今日特意向镖局告了假。没有多言,只默默将几张擦拭了数遍、油光锃亮的旧条凳和一张方桌搬到食肆门口的空地上摆好,又将一块写着“开业大吉,酱菜点心九折惠客”的木牌立在一旁。他身形高大,动作间自有股沉稳的力量,光是站在那里,就如定海神针般,让姜芷觉得心安。
辰时正刻,太阳跃上屋檐,将“回味斋”那块簇新的牌匾照得熠熠生辉。姜芷深吸一口气,与赵重山对视一眼,得到他一个几不可察的颔首鼓励。她走上前,伸手,缓缓推开了那两扇虚掩着的、同样新漆过的木门。
“回味斋,今日开张——”她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在清晨的街道上传开。
早已等候在外的几位相熟邻居和周大娘等老主顾,立刻笑着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贺:
“姜娘子,开市大吉,财源广进啊!”
“可算等到这天了,老婆子我今早都没生火,就等着来你这儿买酱瓜配粥呢!”
“阿芷姐姐,我要一斤芝麻脆饼,我娘说好吃得紧!”
……
小小的铺面顿时热闹起来。新刷的墙壁透着石灰的清爽气味,崭新的货架分门别类地摆满了货物:一侧是大小不一的陶罐、瓷坛,贴着红纸,工整写着“酸辣萝卜条”、“八宝酱瓜”、“糖醋蒜头”、“秘制肉酱”、“桂花豆沙”等名目;另一侧则是竹编的浅盘,衬着干净的细白布,上面整齐码放着刚出炉还带着温热的芝麻脆饼、金黄诱人的绿豆糕、酥脆的花生粘和核桃粘,以及几样新试制的、用模子印出花纹的米糕。
香气,浓郁而复杂的香气,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整个空间,又飘散到街面上,勾引着过往行人的馋虫。
“大家别急,慢慢来,都有,都有!”姜芷脸上漾着真切的笑容,手脚麻利地应对着。称重、包装、收钱、找零,还要时不时回答顾客的询问。
“姜娘子,这新出的桂花豆沙甜不甜?我家老头子牙口不好,吃不得太甜。”
“大娘您放心,这豆沙我特意减了糖,用的是桂花蜜调香,清甜不腻,最是软糯,您带一小罐回去给老爷子尝尝,不合适下回我退您钱!”
“这芝麻脆饼真这么脆?可别受潮了。”
“您瞧好了,”姜芷拿起一块,手指轻轻一捏,“咔嚓”一声,脆饼应声而断,碎屑纷飞,“现做现卖,保证酥脆。用油纸包好,放个三五日都不成问题。”
她态度亲和,解释耐心,动作又利落,很快便赢得了顾客们的称赞。开业九折的优惠,加上前二十位顾客赠送试吃点心的章程,更是让气氛热烈不已。不少人本是冲着折扣来,可一进门,被那琳琅满目的货品和扑鼻的香气吸引,又忍不住多买几样。
赵重山在一旁,起初有些插不上手,便主要负责维持秩序,提醒大家排队,莫要拥挤。后来见姜芷一人忙得额头见汗,他便默默走到她身边,学着帮她收钱、找零。他手指粗大,数起铜板来却异常认真,递钱给顾客时,总会生硬地加上一句:“拿好,慢走。”虽不如姜芷那般热情周到,但那份实诚劲儿,反倒让人心生好感。
也有那好奇的、被香气吸引过来的生客,站在门口张望。姜芷便会笑着招呼:“新店开张,酱菜点心都九折,大哥/大姐进来瞧瞧?不买也没关系,尝尝这新出的核桃粘?”说着便用竹签插起一小块试吃的点心递过去。
大多数人尝过之后,鲜有不买的。那核桃粘香酥甜脆,果仁饱满,价格也公道,很容易便成了开门红的热销品。
时近中午,第一波客流高峰稍稍过去,姜芷刚得空喘口气,用布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就见苏文远带着两个小厮,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身后的小厮还抬着一份用红布盖着的贺礼。
“姜娘子,赵兄,开市大吉!苏某来迟一步,莫怪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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