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字字分明,竟将胡掌柜的质问一一驳了回去,还反将一军,点出他行为不当。
胡掌柜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妇人如此牙尖嘴利,且毫不怯场。他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随即又冷笑起来:“好一张利口!你以为抬出徐府、刘府,便能吓住我?我‘百味楼’在京城经营数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你那点心,与我白师傅的‘玉雪梅花糕’形似神更似,还敢狡辩?今日你若识相,便老老实实交代是从何处窃取的方子,并立下字据,保证日后绝不再做此类点心,更不得再以厨艺招摇撞骗,滚出京城,我或许还能看在你不易的份上,不予追究。如若不然……”
他话音未落,身后那两个膀大腰圆的随从便上前一步,双手抱胸,虎视眈眈,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恰在此时,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赵重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刚刚劈完柴,听到外面动静出来查看。他未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到姜芷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胡掌柜三人。他虽穿着粗布旧衣,但身姿挺拔,眉骨上的旧疤在冬日惨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那股经年累月行走于险地磨砺出的、收敛却迫人的气势,瞬间让门口的空间显得逼仄起来。
胡掌柜和他那两个随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煞气的目光一扫,气势不由得一窒。那两个随从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脸上露出警惕之色。他们本是酒楼雇来充场面的打手,欺负欺负普通百姓还行,遇到赵重山这种真正见过血、眼神都带着冰碴子的,本能地感到危险。
“不然如何?”赵重山开口,声音不高,却沉得像压着石头。
胡掌柜脸色变了又变,他今日前来,本是得了东家暗示,要敲打这不知天高地厚、抢了百味楼风头的妇人,最好能逼她认下“偷方”的罪名,要么赶走,要么收为己用。没想到这妇人如此硬气,家里还有个这般吓人的男人。他强自镇定,色厉内荏道:“不然……不然咱们就官府里见!告你窃取秘方,招摇撞骗!看徐府、刘府会不会为了你一个外来的村妇,得罪我们‘百味楼’和白师傅!”
“那就去见官。”姜芷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民妇也想请青天大老爷明断,这用糯米粉、粘米粉、牛奶、豆沙做成的、街边食摊三五文钱就能买到的寻常点心,怎么就变成了‘御厨世家’的‘独门秘方’。正好,也请官府查查,民妇是如何‘从未踏足百味楼’,却能‘偷’到方子的。胡掌柜,请吧。”
她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一丝嘲讽。是啊,所谓“秘方”,总得有个来路。她一个刚来京城、住在贫民窟、靠卖粥为生的妇人,如何去偷一个在知名酒楼、被严密保护的“御厨秘方”?这逻辑根本站不住脚。真闹到官府,只要徐府或刘府任何一方肯为她说句公道话,这胡掌柜就是诬告。
胡掌柜额角见汗,他没想到这妇人如此难缠,句句在理,且毫不畏惧见官。他今日前来,本就是仗势欺人,想快刀斩乱麻,哪里真想去对簿公堂?那“玉雪梅花糕”是不是白师傅的独门秘方,他自己心里都没底,恐怕只是形制相似,被东家拿来当借口罢了。真闹开了,对百味楼名声绝无好处。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际,巷子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略显急促的呼唤。
“姜娘子!姜娘子可在家?”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周管事带着一个刘府的小厮,正匆匆走来。周管事看到姜芷家门口这阵仗,又看到胡掌柜三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脚步加快。
“胡二掌柜?”周管事走到近前,先是对姜芷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胡掌柜,脸上带着客套而疏离的笑容,“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陋巷来了?还带着人?这是……”
胡掌柜见到周管事,脸色又是一变。刘府“积善堂”在城南一带颇有声望,且与许多官宦人家有交情,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他连忙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原来是周管事,幸会幸会。没什么大事,只是……只是有些误会,过来问问姜娘子。”
“误会?”周管事目光在胡掌柜和他身后两个随从身上扫过,又看看护在姜芷身前的赵重山,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胡二掌柜,姜娘子是我家太太看重的人,更是徐府老太君寿宴的功臣。若有什么‘误会’,不妨说出来,老朽或许能帮忙分说一二?”
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显:姜娘子是我们刘府罩着的人,你们百味楼想找茬,先掂量掂量。
胡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今日真是踢到铁板了。这妇人不仅有硬气的男人,背后竟真有刘府撑腰,而且看样子,刘府对她还颇为维护。再纠缠下去,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呵呵,周管事言重了,言重了。”胡掌柜干笑两声,脑子飞快转动,“可能……可能真是我弄错了。既然有周管事作保,那定然是误会。是我唐突了,唐突了。姜娘子,对不住,对不住,打扰了。”说着,连连拱手,对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就想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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